他伸手取过一个茶壶,呷了口水,“普”地喷到火上,火熄下去了。
他打开扇子,不紧不慢地扇着。
“喂,公孙望,你知道这壶里是什么水?”
田原愣了一下,方醒悟过来这是和自己讲话,他想了一会,说:
“当然是虎跑泉水。”
公孙望笑了:“泉你个屁,就是前面西湖里的水,湖里畜牲多,水活而有灵性,用大铁壶烧开,可以用来打底。”
“什么叫打底。”
“就是用这水作底料,再加上其他的水。我这是已经用铁壶烧过的。”
田原觉得这话可笑得紧,笑了起来:“用人的洗澡水不是更有灵性。”
公孙望扳着脸孔,摇摇头:“不行,人气太重,会把水气给冲掉的。”
他停了一会,“当然,如果是用刚刚出世的婴儿洗出来的水是可以的,最好是女的,男的阳气重。还有,十三四岁女孩子泡过的水也可以,豆蔻初开,自带肉香。”
茶壶里的水开了,公孙望取过一个小茶壶。一只手提起偌大的茶壶,竟轻而易举。
他打开大茶壶的盖,把大茶壶里的水倒进小茶壶里,再取过第二大的那只茶壶。他用鼻子嗅着,把小茶壶里的水时而倒进那只茶壶里,时而倒在田仓给他端过来的一只钵头里。
一大壶水,他都是这样用小茶壶一壶一壶倒着,倒有一半留在钵头里。
他说:“一只壶里的水也不是都一样的,要仔细挑拣。”
他拍拍第二大的那只茶壶:“现在这壶里的水已不错了,只是要用来沏茶,还差得远呢。”
他把壶坐在火上,又取过另外一只水壶,把壶里的水倒进这只壶里,他说:“这才是虎跑泉水。”
他把这壶水烧开,又是用小壶挑选,挑出的水倒进第三大的壶里,又倒进一壶雪水。仍旧坐在火上。
后来,他又经过七八次的挑选,分别加进三个月的雨水,去年的雪水,江水、井水,茶园里的溪水和花上的露水。
坐在火上的壶越来越小,壶下面火堆里的木柴也越来越细巧,名目越来越新鲜,大都是田原闻所未闻的树木。
公孙望挟着田原,一直逃到孤山才停下来。
两个人来到一座荒废的农舍前,公孙望嘿嘿笑着:
“公孙望,你看小畜生灵光不灵光,这回鬼见愁找我们不到了,这叫……这叫小畜生三洞,一洞两洞三洞,小畜生躲来藏去,鬼见愁呢,只有咿咿呀呀咿咿呀呀地哭了。”
田原听到他口口声声自称小畜生,又把“狡兔三窟”改成“小畜生三洞”,卟哧一声笑起来。
公孙望听到笑声,疑惑地看着他。
“你笑什么,”他问,“你不怕鬼见愁?”
“一个女人,有什么好怕的。”
公孙望连连摇头:“鬼见愁厉害鬼见愁厉害,鬼见愁看到小畜生的老婆,喀嚓一下扭断她的脖子。乖乖,小畜生的老婆没有脑壶,岂不糟糕。两个哈蟆八条腿,这么大的眼睛这么小的嘴,阿公公举起大棒槌,哎呀呀,怎么了,这两个蛤蟆一个是小畜生,一个是小畜生的老婆,阿公公一棒槌下去,公孙望,你说该砸谁的脑壳?”
“当然是小畜生的。”
“唉,没有办法,就只好让他砸茶博士屁博士小畜生的了。”
“那个老婆婆为什么要追你?”
“哪个老婆婆?”
“就是鬼见愁。”
“哇,你不要讲她,”公孙望满脸恐惧,“你再讲鬼见愁,我就躺在地上装死了。”
“好了,我不讲就是。”
公孙望突然一个巴掌扇过来:“公孙望烦人,害得小畜生差点就逃不脱了。赖学坯,上灰堆,灰堆高,跌断腰。你想要小畜生也跌断腰是不是?”
田原捂着发烫的脸颊,心想这公孙望真是说变就变。
他灵机一动,突然说:
“小畜生,你敢打我?”
“我怎么不敢打你?”
“小畜生打公孙望,岂不是欺师灭祖,当真是连蛤蟆也不如。”
公孙望愣了,眼睛东看西看,一下子想不出主意,只好狡辩:“是你逼我打的,我有什么办法,我不打,岂不是欺师灭祖。该死的公孙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