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狐愣住了,傻傻的看着他,不明白。
脑回路转了很多遍,终于似懂非懂。
不高兴,又没有夸她漂亮,她要离家出走。
这狐狸,好像和自己是一个品种。萧怀樱想看仔细些,又被数学老师用粉笔头扔醒,“上课睡觉,这是第几次了!?到走廊上站二十分钟。”
言罢,小拇指推一下眼镜框,不耐地转过身,继续讲那些凑在一起的图案。
在乔安翎无奈的目光中打开门出去,萧怀樱默默走出教室。
秦昭和翻过一页教科书,令神不高兴的事,不去想就行了,这么多年不也过去了。
“圆圆,我又做了梦。”萧怀樱困惑地望着天边蜷缩的云朵,思索不出梦境中的隐喻。
“跟之前一样?”圆圆拨弄着自己的小叶子,萌哒哒地望向她。
“差不多吧。”萧怀樱郁闷道。
圆圆建议:“实在不行,就去找女巫来释梦吧。楼下的苹果树姐姐说城西的叶卿很有名,还没有算错的梦,就是要价很高。”
占梦,甲骨文中便有记载,妖不会,占梦师多由人类中的女巫担任。古时盛行,一度达到顶峰。例如周专设占梦之官,分正梦、噩梦、思梦、寤梦、喜梦、惧梦六类。据《周礼》记载,大卜官据三书占梦,结合岁时、天地、阴阳、日月星辰的变化综合得出,还有相术、风水。
“一次要多少?”省吃俭用几个月,不知道能不能攒下来。
“十万。”
“……”萧怀樱垂下头,“那还是算了。”不偷不抢,去哪儿弄这么多钱啊。
再看一遍支付宝里的余额,不由感慨贫穷令她寝食难安。
“文昌帝君的狼毫被取走后,就没有庇护之物。”圆圆在担心另一件事,“我们呆在这儿吗?不如换地方。”
“离开之后去哪儿呢?”萧怀樱道,“姥姥回来后会找不到我们。”
“也是啊。”
角落里传来细细的声音,“你别过来——”
萧怀樱顺着音源望去,是校长养在学校里的布偶猫,经常在草坪上晒太阳,漂亮的长相引来不少同学投喂,颇为受宠。
她面前站着一个毛皮肮脏的怪物,六条毛须长腿,舌头拖到了地上,修为……应该比自己低。
它舔了一下小布偶猫的脑袋。
霎时,布偶猫眼眶里的泪花开始打转,可怜巴巴地打量周围,不停发出软而轻细的猫叫声,希望能吸引过路人的注意,把她抱走。
可上课期间没有人,脏臭的妖怪低下头,拎起她的脑袋团成一个毛茸茸的球,再捧在掌心里,“做我的小妖奴怎么样?”
萧怀樱看不下去,步子刚迈开,就被圆圆叫住了,“不可以!”
“会死的……”
“跟你没关系。”
布偶猫不断后退,大舌头紧跟其后,她几被这种几百年没冲的厕所味恶心到,捂住胸口不停干呕,整张脸都是。
“《白泽图》现世,绯门关开,文昌帝君的生花之笔被收走,齐华就变得很奇怪。”圆圆小声提醒她,“不能多管闲事。”
萧怀樱望向惊慌失措的布偶猫,狠下心转过身。
“我不签……”化出人形的布偶猫身量娇小,但胖乎乎的,她拼命摇着头,不肯在卖身契那里滴血。
家养小妖奴比家养小妖精的境遇悲惨多了,跟封建时期的奴隶差不多。不仅没有月薪,且生死由主人决断,随意打骂、处置、超时工作,很多小妖奴难以忍受,最后自尽或堕魔。
她抱紧自己,大舌头上滴滴答答落下黏液来,很扎的长腿不停往细白的腿上踢。
“不签就吃了你。”
“樱樱,快点走。”圆圆生怕她插手,在口袋里用力跳了两下,“该回去上课了,不然陈老师又要骂你。”
布偶猫细细的哭声传来。
萧怀樱硬着心肠走到教室前,临推开门前,忍不住想起小时候被妖怪们欺负的场景,素白丝缎从校服袖口散出,将那只妖怪重重击打在地,坐在地上哭得格外凄惨的少女立刻化作原形,迅速跳出窗户,爬上树。
今天天气真好细细碎碎的花朵从头顶上掉下来,鹅黄色蜜粉落在身上,痒得她原地打了个滚,欢快地从五色地毯的这边滚到那边儿,乐此不疲。
空气中的花香味仿佛要将她染醉,踉跄穿梭在花丛中,刚翻个身想站起来。
忽然被一双大手抱住。
小白狐愣住,怯怯昂起头。
来者极不怀好意地低下头,从牙缝间阴嗖嗖,一字一顿道,“总算被我捉到了。”
顿时世界都变黑暗了,那句话在耳边反复回荡,纠葛着原本香甜梦境的每一个角落。时而带着百花酿成的甜蜜,时而苦涩,像喊了一枚发酸的话梅,五味杂陈。
模糊的黑暗中,奇怪的光影交错闪过,无从辨认,看不清具体形状,终于清晰时,她恍惚看见了小时候,一只更加小的狐狸蜷缩在角落,被团团围住。
他们拿着石头、树枝往自己身上扔,还逼着她表演跳火圈,毛绒绒的大尾巴被烧出一块儿焦黑。
她刚学会化形,哆哆嗦嗦地用手遮住脸,脑袋上的耳朵被揪住,扯得她身子一晃,“别打、别打我……”
萧怀樱喘着气睁开眼,光线太亮了,刺得她眯着一条缝儿,等适应强光后再缓缓睁开。
入目就是那张熟悉的脸。
她觉得自己仿佛死了一遭,秀气的眉毛紧紧蹙在一块儿,额头上沁出一颗颗细密水珠,汗湿了墨黑的发丝,黏在脸上。
秦昭和坐在床边,手放在肚子上,慢腾腾地揉按,“还疼吗?”
萧怀樱下意识往他那儿靠。
他的手法很好,全身的筋脉都仿佛被打开,很舒服。
她迷迷糊糊地坐起身,那种刀子扎进去,又拔出来的抽疼感缓解了不少,但悚意未退,仍旧高悬在头顶。
萧怀樱不由自主地抽抽鼻子,最近怎么总是在做梦,自从遇见秦昭和,原本平静的生活似乎在渐渐被打破,像一条宁静的溪流,被迫混入汹涌波澜,浪花滔天的大海。
努力回想昏迷之前,她好像是被漫无边际的疼痛裹挟,最终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萧怀樱侧过头,左边放了一个白釉烧成的小碗,细致描绘了一朵精致典雅的芍药花,片片抖下来的花瓣仿佛能散发出清香,莫名觉得可怕,她缩了一下脖子,不禁问,“帝君,我是怎么了?”
“生病了。”秦昭和第一次养狐狸,过去也听说过她们格外娇气,不好将养,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他摸摸自家狐狸的耳朵,有些干,不健康。
下次再挑食不肯吃胡萝卜,不能再由着她了。
萧怀樱抬起头,胸口处传来隐痛,“我是不是中毒了?”不同于人间建立的秩序,妖界弱肉强食,遵循丛林法则,所以像她们这样的小妖精,对于危险有着格外强烈的警觉。
是非常稀罕的花毒,提炼自百花,过去由花神收着,可如今花神即将消失,便由花仙轮流看管。
秦昭和将她抱过来,鲜少的温柔,连平日里的毒舌都收起来了,“一点小毒,没关系。”
萧怀樱的头发垂下来,细细长长地散在他身边。他触了下额头,不烫,但手指有点冷,遂又抱紧了些。
胸膛口传来低低的声音,“是在菜里面?”
“不是,没有大碍了。”秦昭和安慰地拍着她的背,下巴顶在肩膀上,“别想太多。”
她仰起头,一会儿脖颈就开始发酸。
他又用手揉捏,“花神派苏芍送了解药来,等身体好些后,再带你去宠物医院复查。”
宠……等下,宠物医院???
萧怀樱听到这个名字后整只狐狸都不好了,“我为什么要去宠物医院?”
“总不能找人类的医生。”秦昭和理所当然地撸毛,当她是害怕了,“我一会儿带你去给花神看一眼,她说毒解了,我们再走,但稳妥起见,还是做一个全身复查,确认有没有事。”
窗外金灿灿的太阳正渐渐西垂。
萧怀樱心情沉重地靠在他身上,一半是为了宠物医院,不敢相信她真的沦为宠物了,另一半则是,“帝君,她们……为什么要给我下毒?”
她从未与花族打过交道,怎么会平白无故惹上了这样的事。
而且,究竟是菜里有毒?还是花糕里有毒?谁下的毒?从船上的偷袭,到后面的中毒,像有预埋伏笔一般。
“菜里,奎木狼已经去查了。”秦昭和提起,在萧怀樱没有看见的地方,寒潭似的眼里闪过一丝狠意,“会给我一个答复。”
花神诞生于三千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