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一二章 依稀梦幻见 生死宁大论

墨法剑 曙光 2186 字 2024-04-21

士可杀不可辱,君子舍弃性命也要维护尊严,可一个国家,亿万斯民,你也让他们尽数丧命维护那虚伪的自尊体面与体统不成?

你要他们要尊严体面却不要性命,你要他们为了国朝的面子休要苟且,他们同意么?你们要把百姓当做牛羊猪狗放牧豢养,也便罢了。

可你们自称代表万民百姓,谁去问过百姓的疾苦荣辱?

如果万民不得保有妻子父母,那你们的体面尊严有何用?

不要忘记了,愿为太平犬,不做乱离人,这不是百姓的自嘲,而是最可表达百姓心声之言。

身为孟国公的言世昭更明白,活下来,哪怕是耻辱的活下来,才有转机和希望。

慷慨赴死的公孙杵臼固然豪迈英雄,可忍辱负重的程婴谁敢说他是懦夫?

言世昭想起来这些,对于曾经对于金仲南的陷害算计,再也没有一丝惭愧。

他相信,自己不是道学家,而是一代名臣,哪怕是做三姓五姓家奴,可身为大臣封疆,自己理当有保护生民的责任。

君子行事,高格出奇,一往无前,虽千万人吾往矣,无须和匹夫匹妇们扰攘,也无需他们理解与否。

“本来这些事和你无关,我祖父死的时候你才是十一二岁的顽童,若非先帝无子,你也不能至今位尊九五。可是你也不能说就没有你的责任,你的前辈所为就是你今日的责任,先帝的昏聩不查,怎能说全是言世昭一人的罪过?为了实现他与突厥的和谈美梦,尽快的将天下形势稳固,将我祖父拿下又不背着一个诛杀忠良名将的恶名,他默认言世昭暗中假传信息说波斯王子来归顺本朝。我祖父带着我父亲以及雁门关的九十九个勇士去迎接,他临死也不知道所谓的波斯王子根本不存在,而是先帝与言世昭的合谋阴图。”

他似乎想起来什么,兵戈不断,战火连天,恍惚间还有一个白衣少女的影子,似乎是在凄厉的控诉,或者是在呼喊他的名字,或者他依稀能窥见她的身影,只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她的模样。

那种映刻在脑子中的感觉,好似在梦中一般,时时刻刻对他有种揪心的疼痛,可是要去想这些场景究竟在哪里发生,又实在念想不起来。

一个少年,遍尝了极苦,初尝情爱的滋味,却又经历间关万里,爱人离别,失忆而又不能忘情,这不知道是他人生本应该尝的滋味,还是折磨。

云若好似颇有感悟,“老实说,就算经过了千万人头落地,哪怕是踏着无数人的白骨头颅,也未必有什么好结果,好皇帝出现。”

他这句话说得宛如一个饱观世事风尘的哲人,其实,他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他既没有四书五经诗词歌赋寻章摘句的学问,也没有哲学忧思,却有着对那个时代近乎妖魔或者是神的智慧与洞彻。

“我知晓先父先祖死在朝中党争之下,是一件很偶然的事,可如此党政祸烈之下,却也是必然发生。我祖父表面上是被突厥人杀死,可是突厥人的陷害暗算人并不是主因,没有国朝内部的内讧和按兵不动,甚至出卖他的行踪,他老人家未必就会丧命异域。就算是突厥人杀死他们,那也是两军对垒,谈不上报仇与否,我也绝不会认为他们应该杀死突厥人,而突厥人反而不该将他们击毙格杀。”

“先祖金仲南有功于朝廷,统帅边关十万大军抗击突厥和契丹人四十年,最终落得个尸骨无存,而真正杀死他的并非是突厥和契丹人,而居然就是朝中的所谓大忠臣言世昭。”

他戟指向言世昭喝道,眼神之中好像要喷出火焰。

言世昭听在耳边,心头一震,本来近乎显得萧瑟黯淡的目光顿时锐利如鹰隼,少年的言语激起了他的愤慨。

他望见这少年的不卑不亢,侃侃而谈,一时间百感交集,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不知道是苦心孤诣不为人知的痛苦孤单,还是被诬陷为权臣奸佞,饱受千夫所指而生发的愤怒怨怼。

想起来金仲南的英风威武,葬身大漠,言世昭心头一阵悲凉。

说起来,金家言家,都是名震江汉的世家,两家交情莫逆,两个人还是世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