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小楼的二楼窗子打开,一个云鬟飘散如雾如瀑的双眼惺忪的女人打开了窗子,约有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她穿着粉红的衣衫,纱带飘飘,身材匀称,脸上不施粉黛,略有几分憔悴,肤色略微发黄,格格向眺月观音笑了起来。
眺月观音抬头朝她一看,故作生气道:“我的天,昨天晚上我们的绿妃姑娘居然没有被方公子战败,还能这么早的起大早,真是了不得呢,你把咱们的金主方公子不知道伺候的怎么样呢?“
那女人得意洋洋声音娇嫩却尖利非常的道:“就凭着我潇湘妃子的名号,莫说他是方公子,就算他是强公子,硬公子,也不过是我的裙下之臣呢?“
忽然窗户边探出个肥头肥脑脸上略有点小胡子的胖脑袋出来,趴在那个潇湘妃子的肩头勾肩搭背的笑道:“小油嘴儿,有你的,看我待会儿不好好收拾你。“
转头一脸猥亵的笑容道:“我说观音娘娘,你的姑娘真是厉害,一夜数次,刚柔并举,若非我内功坚强,真是要大败亏输的。有一天我也要领教领教你的本领,看看你的手下兵将已经如此,你是否真的当得起元帅的名号。“
眺月观音哈哈大笑道:“我的方公子,你真是开玩笑啊,你爹已经领教了我的本领,你要是再来领教,那不算是不顾纲常伦理了么,那时候你叫我什么呢?“
那方公子本来一脸坏笑,这时候忽然变得面红耳赤,如烧红的猪头一般,缩了回楼里,顿时旁边的跟随仆役轰然大笑,连楚留香都忍不住笑起来。
那个叫潇湘妃子的女人猛然看到被驾着的楚留香,啧啧称赞,一脸醋意道:“哟,莫不是娘娘把天上的金童给俘虏来了不成,这要是做什么呢,闲着可是暴殄天物呢,你就好好的享受吧,我的好娘娘。”
眺月观音嗤笑一声,向她摇摇手,“好了,好了,别开老娘的玩笑了,还是好好侍候你的方公子吧。“
这个叫潇湘春色的院子虽然不是主院,但是依然十分阔达,等走到第三进院子时候,楚留香抬头观看,上面写着:温玉暖香。而文字却是泥金所铸,一副对联是:口吐珠玑焕烟霞,腹结丽珠昭日月。
意思粗鄙,却写得如此雅致的文字,楚留香只感觉到一股想吐的意思。
院中却也是两层小楼,犹如杭州之畔的慕才亭的建造一般。
而楼下四个当值的军官打扮的模样的人,站在那里,看起来好像是一夜未睡,但是精神抖擞,盔明甲亮,楚留香看模样起码是四品的军官模样的装束,便像是在战场上一般。
见到眺月观音走来,也并不搭讪,眺月观音却低下头去,快速走过,走出这所院子,犹如走出了一段十分艰险的路程,长叹一口气,自言自语道:“靖难大将军居然被我的梁茜如迷得神魂颠倒,枉我多少年巴结不上,哪知道这个心高气傲的小妮子居然将他迷得无可无不可,什么高官显爵,都是狗屁,女人石榴裙下,便是皇帝老子也是公狗也似。”她似乎十分感叹,长出一口气。
走到第四进院子,这所院子铺陈的就像是个大家豪门的宅院,上面写着:钦赐眺月观音之第。
楚留香心中好笑,想不到这样一所青楼弄堂里面居然还有一座钦赐的牌坊宅邸,只是这青楼从外表绝对看不出是什么本色,气派之大,规模之巨,恐怕只有当年的孟星魂的恩主高老大所在的快活林可以比得上。
他不由得摇摇头,上庭早已有四个女婢站在门前恭迎,庭堂洞开,里面十分简约,倒是令楚留香多少意想不到,可是里面的家具却全都是贵重黄花梨所造就,中间一只文王鼎,两边是四个金丝楠木的座位,茶几,当中一个长桌子上供着一座观音,那造像居然就是眺月观音自己。长桌子前面是一个高大的金丝楠木的椅子。
眺月观音到了厅中,长出一口气,感觉十分的疲惫,坐下歇息,楚留香自然被安置到了椅子上,仆人端来一盏茶,眺月观音轻轻端起,缀了一口,点点头,以示夸奖,并不说话,坐在那里,向两边摆摆手。那些仆人都悔意的退了出去,带上门,因为他们往往知道这个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每一个人在掩上房门的刹那不禁露出会心的笑意,大家心照不宣,除了男女风月之事,这些只顾得上吃喝拉撒睡的奴才们别无他想。
眺月观音眼睛已经开始发蓝,涎水暗吞,恨不能吃了任你行,一碗水瞬间吞没也似。
这种眼神,楚留香明白其中的意味,楚留香不是正人君子,在激烈的女人面前,他便是十足的流氓,风月场中的老行家。
在贞女的面前,他恰恰又是个腼腆十足的偏偏浊世佳公子。
任你行本来的躁狂忽然就沉寂了下来,呼呼喘息。
眺月观音喘息声音之中隐含着未能尽兴的不满,她无穷的欲一旦被激荡起来,反而不能尽情的快活,想起来那是如何的让人失望。
她一脸不满,冷漠而冷酷,心肠毫无一丝的柔软温情。
她渐渐生出横肉的脸上随着冷哼了一声变得那样的让人感到可憎。任你行的脸上和内心之中都是歉意和自卑,为一个男人的自尊自卑和虚弱无力。
当男人自以为无所不能的时候,他们甚至要将天下的女子都尽情的揽入怀中,可当他们发现他们疲弱无力的真相,他们才知道自己对于他人,这种贪婪无厌不过是个笑话而已。
楚留香叹了口气,还是忍不住男人的妒忌和大煞风景,道:“我实在不能明白,如此一个装模作样,看上去强大威猛的男人在女人面前是如此的丢脸,原来是个银样镴枪头,外强中干,虚有其表,真是让我为你是我的同类感到羞耻。“
任你行今日已经败在楚留香的手中,他本是性娇气傲之人,此时再听到他的奚落,如何忍受得住?
他忍不住一个耳光打向楚留香,楚留香的脸上还没有留下他清脆的耳光之声,他忽然被眺月观音一脚如踹死狗模样踹到了车子之外,只听噗通一声,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哄然大笑。
眺月观音也瞬间穿好自己的衣衫,掩饰住自己脸上兴奋或许是没有尽兴的不满,理了理鬓角,依然是云髻峨峨的一位高贵妇人。
楚留香忽然觉得这个女人演戏的本事真是瞬息万变。
她痰嗽一声,香风抖动,车帷子慢慢掀开,一个精致的铺着厚厚的绒毡的脚蹬已经放在车门旁。
其实以车门离地的高度,绝对不该也不会用这种东西虚张声势,也实在没有用这种东西的必要。
只是这种东西的装饰似乎体现了一种富贵人的富贵气象,就像是富贵人若是不找个人搀扶,若是不前呼后拥,就不足以体现他的富贵和富贵气象。
皇帝若是不找一帮太监搀扶环绕,若是不被一帮佞幸奸贼包围,那么就不足以体现他是满天下奴才的主子一般。
两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像姑来搀扶她(像姑也就是后世说的娈童,作者注),他们伸出娇嫩如柔夷般的小手,脸上扑着厚厚的水粉,实在比姑娘还要娇艳三分。
楚留香坐在那里,唯一可以分辨这两个像姑不是姑娘的根据便是他们的喉结,即便是他们是最为精致的花旦,可依然不能将自己扮作女娇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