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他还加了一桩自己在广州法性寺亲身经历之事。
他说自己到了岭南之后,有一日挂单在广州法性寺,见寺中僧人辩论“风动”还是“幡动”,他便上前与他们相辩。他直言,既非风动,也非幡动,而是“心动”!当时在广州引来一阵轰动!
不得不说,慧能小和尚的这几个故事简直太拉风了,顷刻间,就帮他辩法大会现场赢获了不少粉丝。
无论是那个“明镜亦非台”的佛偈,还是“既非风动也非幡动,而是心动”,对于普通信众和百姓而言,简直是太有逼格,太有杀伤力了。
神会和尚见势头已然不对,却一时也无法驳斥,心中顿生无力回天之感,屡次欲要张嘴,话到嗓子眼却又硬生生地卡了回去。
辩个球啊!他本以为慧明这小和尚会跟他讲佛经来辩论,谁知这小子另走蹊径,居然跟老百姓连讲了两个逼格满满的故事。
慧明小和尚见神会的窘状,脸上更是浮着一抹淡淡的装逼,也不再咄咄逼人,而是摆出一副胜利者对失败者的博大胸怀,淡然说道:“怎么?神会师叔可是对小僧的话有所怀疑?不打紧,你若有空,可往曹溪山宝林寺一行,向我师尊询问究竟。以他老人家的佛性和德性,总不会说诳语的。”
“阿弥陀佛,慧明师侄所言甚善。”
神会和尚双手合十,躬身一礼,宣布了这场无遮大会的结束,同时也宣布了——今天他输了,呃……暂时的输了。
而此时,台下北禅宗和尚们纷纷低下了头颅,俨然今天被南禅宗的一个小和尚抢了风头,对他们而言是很不光彩的事啊。
“你这小和尚好生无礼!”
正在这时,一直坐在西边彩棚的王弘义陡然起身,厉声叱道:“神秀大师乃陛下亲封为国师,你如此诋毁北禅宗,置当今陛下于何地?你就不怕给南禅宗带来灭宗之危吗?”
“阿弥陀佛!”
慧明小和尚此时自然要保持赢者的骄傲,怡然不惧,高颂佛号道:“小僧今日弘扬佛法,造福苍生,纵然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
“哼,说得那么好听,还不是为了名利二字。”
慧明反问道:“小僧连性命都不要了,还要名利二字何用?”
好一个勇者无畏,不惧强权的小…高僧!霎时,台下刚刚归心于南禅宗的香客信徒们,轰然叫好。
“哈哈哈,好一个巧合如簧的小和尚!”
王弘义也状,哈哈大笑起来,讥讽道:“小和尚说得倒是好听!既如此,那明日本御史就将你这番言语报知陛下,看她老人家作何感想!”
随即,又斜瞥向崔耕所在的彩棚,高声道:“哼,还有某些支持南禅宗的地方官员,少不得,本御史也要同参一本!”
毫无疑问,他这话是剑指崔耕。
一听王弘义要御前弹劾,曹月婵俏脸一变,看向崔耕。
崔耕倒是不咸不淡地翘着二郎腿,看也不看王弘义,却又故作大声地喊道:“陛下又没有禁南禅宗传佛弘法,本官支持他们,也算不得什么罪过。最多最多,也不过是失些圣眷罢了。”
卢若兰倒是低声说道:“二郎,妾身在北禅宗有些关系的,我一会儿便修书一封,让神秀大师为二郎说几句话,届时应该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事关崔耕的仕途前景,曹月婵这回倒是没有和卢若兰抬杠,而是稍稍疑道:“二郎支持的是南禅宗,神秀大师这位北禅宗之主,岂能为他说话?卢家娘子,这不大可能吧?”
卢若兰也难得没出言呛曹月婵,而是稍稍笃定道:“你觉得不可能之事,我未必就做不到。南北禅宗关系千丝万缕,并非如曹掌柜想象中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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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用!管用得很哩!”
慧明小和尚喜极挠头,道:“小僧刚才不是说了吗?这场论法大会啊,不在于小僧和神会老和尚谁的佛法高深,关键在于香客信众们愿意信谁。有了崔县令讲得这桩典故,小僧心里有些底气了!”
“管用就好。来,本县好人做到底,顺着这个思路帮你再往下捋捋,到了那天的辩法大会上,你就如此这般……”
……
……
七日后,大明寺。
神会老和尚与慧明小和尚的无遮大会,今日开辩。
之前神会老和尚是将会场定在闲云寺,但小和尚也不傻,尼玛闲云寺是神会老和尚的主场,是北禅宗的地盘儿,他南禅宗的小和尚跑人地盘去客场作战,在先天气势就弱了三分。
于是他后来强烈建议,为保证大会的公平,会场要选在扬州的大明寺。
之所以选在这里,是因为大明寺信奉的乃是律宗。对南北禅宗来说,这里都不是各自的主场,恰恰能做到不偏不倚。
寺中一片空地上,筑起一座丈许高台,神会和慧明盘坐于高台之上,宝相庄严。
高台下观者云集,人山人海,这里面有两宗各自信徒,但大部分还是看热闹的普通百姓。
高台东西两边的空地上,又搭起两座彩棚,供各路官员以及富商巨贾们就坐。
东棚内,崔耕左边坐着曹月婵,右边坐着卢若兰,看着倒是有点享尽齐人之福的意思。不过,两个美人互相看不过眼,崔耕身在其中,苦乐自知。
这不,两位美女刚坐下还没半柱香的时间,又掐起来了。
眼见着两位姑奶奶的战火越烧越旺,崔耕赶紧搀和进去,分散两人的注意力道:“卢小娘子,当初在法莲寺内,你说神会老和尚有难言之隐。这个难言之隐,本县倒是有些好奇,透个底涨涨姿势……见识呗。”
“这个啊?”
卢若兰犹豫了一下,遂低声说道:“告诉二郎你也无妨,并非他惧了丽竞门,而是不愿得罪丽竞门啊。因为北禅宗的宗主神秀大师经常腹泻不止,只有吃了丽竞门送来的三阳草,才能暂时得以缓解。”
“暂时得以缓解?这腹泻又不是什么绝症,还根治不了?”崔耕一听就觉得奇怪。
卢若兰唔了一声,道:“还真就根治不了。三阳草又只有丽竞门才寻得到,事关神秀大师的身体,所以神会大师怎么着也对他们顾忌三分。”
“一个腹泻罢了,居然还这么邪门?”崔耕皱起眉头,大为费解,“这个劳什子的三阳草居然还只有丽竞门才寻得到?这也太尼玛巧了!”
卢若兰到:“还真就这么巧!”
崔耕不以为然道:“呵呵,一个巧是巧,接二连三的巧,恐怕就透着猫腻了。本县估摸着,神秀大师这病啊,八成就是丽竞门暗中下黑手搞出来的。”
卢若兰惊诧摇头道:“这不可能!你可别小瞧了北禅宗的底蕴。他们这一支禅宗遍布北方的名寺古刹,僧人之中深谙岐黄者不计其数,丽竞门若是敢对神秀这个堂堂北禅宗宗主下毒的话,焉能瞒过他们?”
“嘁,下毒当然瞒不过人,那要是不下毒呢?”崔耕撇撇嘴。
“咦,二郎你这话妾身怎得听不懂?为什么不下毒又能让神秀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