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刘幽求又命令陶文元带人交接吴瘸子,自己则非常热情地挽着崔耕的胳膊,与陈子昂一起道进了武荣县衙,将二人引进了内宅。
若是公事公办,把崔耕带到二堂谈话就好。进入内宅,这就是把他当成了私人朋友。
人们常用“穿房过屋,妻子不避”,形容两个人关系特别好。
刘幽求虽然没让老婆孩子出来与二人相见,但这番作态,已经足够给崔耕面子了。
知道崔耕还没吃饭,刘幽求吩咐一声,伙房开动,功夫不大,四凉四热八个菜就已经摆好。
三人开怀畅饮,妙语如珠,硬是把一场致歉宴,吃得其乐融融,气氛甚佳。
要是不知道内情的人看见了,说不定还会以为是三个许久没见面的老朋友在促膝长谈呢。
直到红日西坠玉兔东升,崔耕才从歪歪斜斜的出了莆田县衙。
宋根海早就带着十几个悍卒等候多时了,赶紧迎了上来,把崔耕扶住,道:“大人?您没事儿吧?”
崔耕左眼一眨,低声道:“没事,别担心。娘的,那刘老头真能喝啊,要是不装成这样,我还真出不来。”
“那咱们登门道歉的事儿算解决了?”
崔耕傲然道:“当然,给了他这么大面子,刘幽求要是不依不饶的,那也太不知进退了。”
顿了下,又道:“对了,武荣县衙对你们招待得还可以吧?陶文元那老小子不会克扣了弟兄们的酒食吧?他若敢,本官轻饶不了他!”
宋海根眉开眼笑地回道:“托大人的福,招待地真不赖。我们的人太多,驿馆里住不下,他就把我们安排进了城里最大的客栈四方居。这四方居可比咱们清源城里那些客栈强多了,兄弟们都说跟您出这次差,算是享了福哩。”
“那就好。”
二人边走边聊,十几个悍卒紧紧跟随。忽然,一阵吵吵嚷嚷地声音传来。
“还钱,利滚利,共计三千贯!”
“不还要了你的狗命!”
“你要么现在带着哥几个去你家中,向你爹索银子,要么就让哥几个卸你一条胳膊,抵了这赌债!”
什么情况啊?
众人紧走几步,拐过一道弯,但见一个穿绸裹缎的公子哥,正在被几个身着赌场劲装的汉子围殴。
崔耕废了好大力气,才从那张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脸上,分辨出来他的本来面目。
我了个去!这小子不是苏家大郎苏礼吗?
没错,就是苏有田的宝贝儿子,苏绣绣的宝贝弟弟,苏大郎啊!
挨揍?
被群殴?
欠账不还?
苏家不是在莆田城挺牛逼的吗?苏大郎咋混得这么惨?
崔耕不由得瞠目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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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稍作准备,崔耕便率着宋根海的百人队,随陈子昂、陶文元一道出了城。
这一路倒是赶得不急,崔耕先是带着他们到仙潭村大营参观了一番,且小住一宿。
第二天抵达莆田县城的时候,正直午间。
烈日当空,众人到了武荣县衙前,已是晒得后背涔涔,饿得饥肠辘辘。
如今到了自己的地界儿,陶文元自然充起半个地主来,凑上前来劝道:“都这个点儿了,衙门里肯定来不及准备这么多人的伙食。要不先去馆驿吃顿便饭,然后再拜见县尊大人。”
“不必了!”崔耕整了整衣冠,神情肃穆地道:“本官受郭都尉委托,特来向刘县令登门致歉。这都到地方了,怎么能学古时治水的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
“……”
陶文元目瞪口呆,什么跟什么啊?吃顿便饭跟“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挨得着吗?
陈子昂翻了翻白眼,纠正道:“崔长史,你应该说‘身负郭都尉重托,岂能因私废公’?”
说罢,压低了嗓音,提醒道:“你真该花些时间念点书了,免得将来闹出笑话来。”
崔耕乐道:“你管我?好啦好啦,就是这个意思了。吃饭的事儿先缓一缓,正事儿为先。”
此时,宋根海当然不能给自家大人掉链子,胸脯一拔,高声道:“对,听大人的!先道歉,后吃饭,不给大人丢脸!”
“先道歉,后吃饭,不给大人丢脸!”
“先道歉,后吃饭,不给大人丢脸!”
一百多盔甲鲜明雄壮汉子齐声呼应,气势雄壮,声震云霄。
“那好吧,陶某这就去通禀刘县令!”
陶文元见状不再多言,便进了县衙通禀,崔耕却把他拦住了。
“陶主簿别着急,我们还没准备好呢。”
陶文元微微一愣,道:“准备?什么准备?”
“就是道歉的准备啊!给刘县令道歉,难道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行了?那也太没诚意了吧?”
“你们不是准备了六十坛木兰春酒吗?”
崔耕连连摇头,道:“一点薄酒怎能表明我们折冲都尉府的诚意?”
陶文元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疑惑道:“到底是什么准备?现在还来得及吗?”
崔耕神秘地笑了笑,道:“当然来得及。陶主簿还请稍安勿躁,马上就好。”
然后,他冲着宋根海一使眼色,府兵们顿时忙碌了起来。
须臾之间,“准备”就完成了!
为了运送那六十坛木兰春酒,崔耕的队伍里安排了一辆马车。车上垫了不少干草,以防损坏了酒坛。
现在,这些干草就被分成了一百多束,被府兵们背在背上,就连崔耕自己都分了一束。
陶文元目瞪口呆,道:“这就是你的“准备”?县令大人要这些干草干啥?”
崔耕胸有成竹地道:“我这些干草可不是普通的干草,县尊见了一定满意。”
陶文元左看右看,也没看出这些干草有什么不普通的地方。但继续再问,崔耕却不肯回答了,只得恨恨地一跺脚,进了县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