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选择什么质量的大米,用哪里的水,混合多少比例,用什么样的酒曲来发酵,发酵时间需要多久,这些都非常考究功夫的,基本上各家有各家的绝招。因此各家酒坊都酿酒,但酒的品质也各有不同。
清源县的三大酒坊中,又以崔氏酒坊的木兰烧为最。
尽管如此,但万变不离其宗,像崔耕这般造酒的,茂伯生平还是第一次见。
猜疑归猜疑,不解归不解,茂伯还是耐着性子在院外观摩着,同时看着二娘,生怕她冒然闯进惊扰了屋内的崔耕和初九。
临时造酒屋内。
新砌得大灶上架着一口巨大的大锅,锅上套着一个数尺之高的大木桶。大锅和木桶的衔接严丝无缝。为防衔接不够,崔耕还让茂伯请来匠人,用材料重新加封了一次。
同时,他命匠人在这大木桶上半部分的开了几个小口,用精心打造的几根铜管伸出来,而这大木桶的正上方则放着一口浅底大锅,一旁还临时让木匠打造了人字梯。
崔耕就坐在人字梯上居高临下观察着变化,而初九则负责给大灶添柴禾烧火。
“慢着点慢着点,”崔耕看见初九一个劲儿地往里塞柴禾,提醒道,”小九儿,蒸酒要用慢火,一点点地将酒气蒸出来。你这火太大的话,反而不出酒啊。”
初九在屋里忙活了数天,至始至终都是一头雾水,因为自家公子的造酒法太违背常规了。他寻思,这世上哪有蒸酒的,这用火一蒸,酒不都化作水气跑光了嘛
不过他心里的十万个为什么终于让他按捺不住了,放慢添柴火的同时,开口问道:“公子,为啥我们和别人家酿酒不一样啊。原先咱家酒坊我也去过,压根儿就没有这些家伙什,老师傅们也不是这般造酒的。”
崔耕见这小子终于忍不住提问了,不由笑了笑,促狭道:“我还以为好奇宝宝转性了呢,这不,还是没忍住啊。”
初九抹了抹脸上的柴火灰渍,央求道:“公子你就跟我说说呗,也好让我长长见识,是不?”
“好吧,省得你到外头吹牛没草稿。”
随即,崔耕用手分别指点着大灶上这些家伙什,一一介绍道:“灶上个大锅呢,叫做地锅,中间这个大木桶呢,叫做蒸桶,至于上面那个浅底平锅呢,叫做天锅!地锅里铺得是酒粮酒母,通过你慢火细蒸之后,酒气就会上升。因为天锅里放着冷水,酒气在天锅上就会凝成酒水,逐一掉在天锅下面的露台上,顺着那几根铜管流出来。这就算出酒啦……”
“这么神奇?”
好奇宝宝再次追问:”为甚酒气到了那啥天锅上就变成酒水,这又是什么道道呢?”
“这是因为…呃…”
说到这儿,崔耕卡壳了一下,瞪了好奇宝宝一眼,没好气地说道,“科学原理,懂不?”
好奇宝宝初九萌哒哒地摇了摇头,表示不懂。
崔耕心道,不懂就对了,因为他也是在梦中学来的。如果初九表示懂,那岂不是跟他一样,荒唐大梦三个月了?
初九见崔耕突然不回答了,又急急问道:“公子,那出来的酒跟咱们酒坊以前酿的酒一样不?”
“当然不一样!”
“有啥不一样?”好奇宝宝还是没有放弃,继续追问。
就在这时,滴答一声!
崔耕眼尖地发现,其中一根铜管上开始徐徐滴出酒水了。
紧接着,滴答滴答
其他几根铜管也不甘落后,同一时间开始滴出酒水。
这说明……
“出酒了,哈哈哈,真的出酒了!”
崔耕振臂大呼一声,摇摇晃晃,险些从人字梯上摔了下来。
“真…真的出酒了?”
声音落罢,咣当一声。
半掩着的房门被人猛地推开,茂伯神情激动,率先冲入造酒屋来。
紧随着,一记噗通落地声。
“哎哟我的娘!崔茂你这个老帮菜,天杀的,摔死老娘了!”
倚在茂伯身后一直偷窥造酒屋的二娘,一个趔趄,冷不丁摔了个狗啃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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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午饭的光景,正是街边坊内的食肆酒肆最繁忙的时候。
清源县城东,迎春坊,徐记酒肆。
大唐物华民丰,故仅限酒曲而不禁酒。
酒曲是酿酒的原料,一向由当地官府督办。所以清源县中,酿酒的酒坊就少数几家。
就算崔家的崔氏酿酒坊,每年酿造的酒量都是有数的。
也正因为大唐限酒曲而不对民禁酒。所以,大唐州县城中的各个民坊中都有私人开设的酒肆,便于坊民沽酒饮用。
如果将酒坊比作酒厂的话,这些坊巷的酒肆更类似于酒厂的分销商。
自打贞观年间起,徐记酒肆便在迎春坊开业至今,传到徐仁德手中已经是第三代了。
徐仁德现年四十有八,接手家业酒肆已有十年,在迎春坊中一向买卖通运。不过自从半年前迎春坊中又冒出一家王家酒肆之后,徐记酒肆便被分流了一半的酒客。尤其是一个月前,王家酒肆又玩起了价格战,直接让徐记酒肆门可雀罗。除了一些平日的零星老主顾外,迎春坊中的坊民几乎都跑到王家酒肆沽酒了。
这让徐仁德着急上火,一夜间白了头发。
他也想过对策,找过向他一直供酒的崔氏酒坊,商量将酒价降些下来挽回一些客人,可是奈何他崔氏酒坊自从换了新主人之后,强势到没边,半点商量的余地都不给他。
徐仁德倚靠在酒肆门口,看着曾经的主顾们纷纷跑到王家酒肆去沽酒,不由暗中悔恨:”徐记酒肆恐怕要葬送在我这个不肖子孙的手上了。唉,造孽啊!”
一声轻叹,饱含了徐掌柜无限的心酸和不舍。
“掌柜的,这也怨不得你,”伙计二德子看着掌柜满脸憔悴的模样,不落忍地宽慰道,“我听说崔二郎被崔家三夫人伙同账房管事篡了家业,那对奸夫淫妇可没崔家二郎好说话呢。”
三娘梅姬和账房管事用瞒天过海之计,光明正大地篡夺了崔耕的家业,这在清源县坊间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八卦精神不分年代。
徐掌柜俨然早就听过了这个八卦,脸上没有半点的意外,心情不佳地瞪了一眼二德子,哼道:“就你话多,干你的活吧!”
二德子平白挨了顿训,哦了一声,悻然转身干活去,边走边嘟囔着:“外头都传崔家有藏酒,都是神仙酿,哼,崔二郎迟早会收拾这对丧天良的狗男女!”
“咦?你等会儿!”
徐仁德猛地回头,皱眉问道:“什么崔家有藏酒,都是神仙酿?啥意思?”
二德子甩了甩手中的抹布,说道:“掌柜的不知道?坊外头的大街小巷传疯了,都说崔家祖先当年偶遇酿酒的神仙,传了酿酒仙术,这才在咱们清源县酿酒起家的。后来历代的崔家家主都会酿造一批仙酿珍藏在木兰溪一带。为的就是家道中落后,子孙后代起出那批珍藏美酒用于东山再起。啧啧,要说这崔家历代家主也真是想得够远啊,这不,便宜了崔二郎!”
“狗屁!”
徐仁德听罢第一时间嗤之以鼻,不屑道:“崔家酿的什么酒,我徐仁德还能不知道?咱家卖得木兰烧就是崔家酿的,无非就是取木兰溪之水酿的普通米酒,狗屁的神仙酿。难不成神仙都喝这种渣酒?”
“不不不,掌柜的,”二德子连连摇头,说道,”我可是听说了,崔家的神仙酿不仅酿造繁琐,而且产量极低,所以崔家祖先就没打算酿造神仙酿来卖。而崔家的木兰烧只是改良了神仙酿的酿造之法。掌柜的,你是品酒行家,咱清源县的崔家木兰烧,曹家美人醉,薛家一锅香,谁家的酒最香最烈最淳?”
“自然是崔家木兰烧……”
徐仁德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猛地他诧异地看了一眼二德子,有些回过味儿来,不禁怀疑道:“照你这么说,还真有些道理。二德子,崔家真的有藏酒?”
二德子又甩了下抹布,点头说道:“真真儿的,外头都传疯了。不然崔二郎被夺了家业为何还敢回清源县,还不是有祖宗留下来的倚仗呗。”
徐仁德沉默片刻,心中不由嘀咕起来,如果能从崔二郎手中购置一批崔家的藏酒置于酒肆中来供卖,兴许真的能扳回一局,将这王家酒肆轰出迎春坊哩。
相由心生,只见徐仁德瞬间展开了愁眉,轻轻踹了一脚二德子的屁股,乐道:“那你小子还傻愣着干嘛?赶紧去问问崔二郎现居何处?顺便打听打听这崔家藏酒如何处置,价值几何!”
二德子这次挨了踹不过却是乐呵,将抹布一甩柜台,大喊一声得嘞,屁颠屁颠跑出了酒肆。
徐仁德望着远处酒旗飘扬的王家酒肆,想着购到崔家那批藏酒后的光景,不由浮想联翩起来。
……
……
城西,牌楼大街。
足有数丈之高的旗杆沿街而起,气势恢宏,硕大的酒旗迎风飘荡,酒旗上绣着三个斗大的名号——醉仙居。
牌楼大街醉仙居,清源县最大的一家食肆。人分三教九流,客分三六九等,清源县上至县衙胥吏,下至商贾乡绅素喜在醉仙居聚宴群饮。
醉仙居的东家唐福国跟清源三大酒坊中的薛家是姻亲,所以醉仙居只售薛家所酿的一锅香。
唐福国刚从二楼天字号雅间里出来,便快步下楼到了醉仙居门口,冲店前当垆卖酒的妙龄女子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锦里多佳人,当垆自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