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一番暗中探查,如苏瑾清所料,京中朝廷下放的药材早已不足量,其中甚至很多腐坏,百姓只得通过黑市购买。
而在黑市中,药材的价格早已炒到了一株千金的地步。背后操纵的人更是趁机中饱私囊,暗中垄断了朝廷的下放渠道。
但尽管这样,却也从未有一人上报过朝廷药材不足的事情。
苏瑾清心里暗惊,控制疫病一事皇帝让她亲自督办。也许背后的那人除却为了发国难财,更多是为了将矛头指向自己办事不力。
一箭双雕……!
可惜自己树立的政敌实在太多,宁樱也一时想不出到底是谁在下黑手。
苏瑾清传唤京兆尹前来问话。
见到丞相亲临,他也显然吓得不轻,登时便跪了下去。
“张大人,我记得朝廷中分发的木槿皮共有三批,可方才京兆府的官吏说只来了两批,这是怎么回事?”
苏瑾清拈起碎成粉末的药材,放在鼻尖闻了闻,秀眉微微蹙起。
京兆尹整个身子都俯在地上,咬牙哆嗦了片刻,才缓缓道:“回大人,朝廷下放的时候的确只有两批。下官不敢欺瞒,这些都是在户部登记在册的,请大人明察。”
苏瑾清眼底淬出些冷意,似是冰雕出的。“那这些木槿皮都已潮湿,根本不能入口,你却拿去分发给百姓?张大人,你肯吃么!”
“——大人恕罪!”京兆尹不由脸色大变,接连磕了好几个头,“大人恕罪啊!这只是因为近日风雪渐盛,所有的药材但凡过夜都会染上露水,所以……所以才变成这个样子。下官保管不力,自知有罪,还请大人饶命啊……”
“哗——”的一声,越渐离将那些刺鼻的细碎粉末尽数倒在京兆尹的头上。
他说的哪里是真话,这分明是有意调换的次品!
苏瑾清下颌微敛,静静看着他。
丞相动怒,顿时引起了众人的目光,那些低阶官吏更是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喘。
虽说这个年轻的丞相大人素来名声不佳,但羞辱下臣……也是从未听说过的。
“张大人,你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苏瑾清俯在了京兆尹耳畔,轻轻的开了口:“这保管不力的罪责,的确比私吞药材、高价私卖轻得多!只是不知张大人如此费尽苦心,又是要包庇朝中哪位大员?”
见京兆尹不敢回答,苏瑾清挪开视线,言语平淡:“你也知陛下看重时疫之事,如果张大人告诉我实情,这便是件小事,张大人可居首告之功。可若你执意撒谎,即便只是保管不力,你也会保不住性命的。”
苏瑾清授意,越渐离将整个京兆尹府暂时看押起来。
系统张大了嘴:【6、6、6、6、6……】
京兆尹府的人简直看得心惊肉跳,大家都是朝臣,品阶高低罢了。可是这个苏丞相果真是手段卑劣的极品佞臣,竟公然威胁要取臣工性命!
饶是如此,也没有人站出来,对着苏瑾清说半个“不”字。
顾容谨静静站在旁侧看着,目光中染上一层若有若无的深意。
不一会儿,从王庭里头来了人,是王上身边的内侍监。苏瑾清整理了一下衣袍冠帽,淡淡垂眸,准备接旨。
防盗章,请等一下,或者补齐比例喔倏然间,苏瑾清又转过身来:“看郎君似是无事,既然比邻而居,那郎君可否愿与我走一走呢?”
顾容谨神思抽离回来,唇角衔起一抹淡笑。
“可惜如今外面太危险,丞相大人身子弱,还是呆在府上的好。”他颇有深意的说。
细长白皙的手指抓住车帘,苏瑾清略略回眸,这才发现顾容谨身后跟着的,都是司药舫的医者。毕恭毕敬,训练有素,看样子竟是前去疫区义诊的。
“既然郎君尚且会去,我身为朝臣受陛下爱重,应当于百姓有德,自然更应该去,不是么?”她眸光浅浅,毫不避讳的看着师尊。
顾容谨动作微微有些凝滞,“好。”
谁也没有察觉他们之间的端倪。
马车内尚且宽敞,放着炭盆和手炉,比外头不知暖和多少。
待到马车起行,苏瑾清眼睫却重重颤了一下:“师尊,方才外人在此,弟子不得不对师尊无礼,请师尊责罚。”
苏瑾清向顾容谨跪下。
左右皆已退避,她也再也不避讳些什么了,“金陵城中暗波汹涌,您又从未离开蜀山,弟子担心您的安危。”
顾容谨目光微凝,摇了摇头:“无妨。”
“——为师既已出山,便有万全之策。”
然而弟子清远的目光却不知看着自己身上的何处,似是凝神望着些什么。
顾容谨不由微微一怔。
“师尊,您的头发上有雪。”
苏瑾清自然而然伸手,去整理师尊的束发。
言语恰好停到了顾容谨耳畔,热气都恰巧拂进他脸颊的每一寸皮肤,挠人的很,像是猫的爪子抓过似的。
弟子离得太近,顾容谨下意识扣住了苏瑾清的手腕。却发现他的脉息轻若游丝,竟连丝毫的反抗之力都无。
被自己这么一握,指尖泛出青白,细白的腕上甚至依稀可见淡青色的血管。
分明被压制得动弹不得,隐隐有些痛苦之意。而他的神情还是如此淡然。仿佛还是那个清冷如玉,淡如冰雪的金陵少臣。
顾容谨以为自己看错了。
直至苏瑾清面色惨白,骤然咳了几声。
顾容谨浑身一僵:“苏瑾清,自练习阴阳剑法,你是不是根本没有按时服药?”
苏瑾清隐隐蹙了蹙眉,气息有些凌乱:“……师尊,您离得太近了。”
顾容谨猝然松手,俊美的面容染上一层淡淡的霜色:“胡言乱语。”
苏瑾清这才抽出手来,屈指抵住了自己的唇角。发出的咳嗽声隐忍、短促,很快就掩盖在窗外的风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