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 但愿你不要恨我

诗与刀 祝家大郎 5828 字 2024-04-21

用命去说。

卫二十三又道:“本座死后,金殿卫由卫九接领。”

卫九已然单膝跪倒在地,拱手有话要说。

卫二十三摆摆手:“不必多言。把我刀剑插在皇城之上,我的剑,将永远看着你们!看我大华千秋万代!”

说完,剑身一歪,卫二十三笔直而下,轰然倒塌。

此时的徐杰,不再疑惑了,他懂了。

懂了之后,不禁也有热泪在眼眶之中。

徐杰慢慢把刀收入刀鞘,叹息几声,看着就在面前倒地的卫二十三,惆怅一语:“都说人心不古,其实人心依旧。”

说完这一语,徐杰郑重其事站直,轻轻躬身:“对不住了。”

说完徐杰转头,昂首挺胸慢慢往大殿而去。

高台之上的夏锐,已然从大殿之门远远看到了走进来的徐杰,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随即口中大喊:“护驾,来人,护驾!”

所有人的目光皆往后看去,看着徐杰慢慢走入大殿,所有人脚步都往左右而去,挤得无处可挤,也还有人去挤。

人群中的大道,让徐杰从容而入。

徐杰身后,坦胸露乳的张立龙行虎步,眼神直往高台看去,有一种示威之感。

徐杰一直走上台阶,慢慢往台阶而上。

“护驾,谁人拿得徐文远,朕封他代代公侯,世袭罔替,免死铁卷!”夏锐慌了,真正而彻底的惊慌失措。

徐杰走上来了,面色低沉。

夏文把眼睛睁开了,看着徐杰走上来,也并未有什么喜悦之色。

夏锐脚步在退,退到了御案之后,退到了龙椅之上,坐了下去。

徐杰依旧往前。

夏锐连忙又从龙椅之上站起,直接上到了龙椅之上,手中空中不断挥舞:“来人,来人啊,朕命你们护驾,朕命你们护驾!!!!”

徐杰一直走到龙椅头前,方才停住脚步,开口一语:“昔日,我用手把你推向这里,今日,我也用手把你从这里拉下去。”

夏锐已然退到了龙椅靠背之上,背后紧贴那环绕的五爪黄金龙,口中怒喊:“大胆,放肆,你徐文远岂有资格把朕从这里拉下去?朕得皇天后土为证,君临天下,乱臣贼子,尔敢!”

一只大手伸出,抓住夏锐胸前的龙袍衣领,一团金黄之色从高台之上直接飞落而下,与那早已流干鲜血的许仕达撞在了一起。

“请殿下登基!”徐杰躬身作请。

一旁的夏文点点头,意味深长看了一眼徐杰,慢慢往龙椅走去。

夏锐身上,皆是鲜血,不知是夏锐自己的鲜血还是许仕达的鲜血。便看夏锐立马爬起,顾不得身上是否疼痛,飞奔往那台阶而去。

坦胸露乳的汉子上前抓住夏锐衣领,再一次把让摔在地面之上,用脚踩踏夏锐后背,口中说道:“夏锐,岂敢无礼!”

看到这一幕,夏文才真正一屁股坐了下去。

徐杰微微一笑。

夏文回之一笑,说道:“多谢!”

“不必谢我,但愿你不恨我。”徐杰轻声答得一语。

夏文面色微沉,开口:“擢升徐杰徐文远为尚书左仆射,兼中书侍郎、门下侍郎,枢密院副使,封太子太师。着中书省速速拟旨,吏部配置仪制。”

吴仲书连忙上前:“遵旨。”

徐杰却转头看了一眼夏文,心中有不满意,因为枢密院副使,他不满意。

夏文微笑看向徐杰,微微点头。

徐杰却不再笑。

夏文连忙说道:“适才朕有口误,枢密院正使,乃是枢密院正使,着王元朗任枢密院副使。着张立任签知枢密院事。”

徐杰轻轻点着头。

张立早已上前:“多谢陛下!”

签知枢密院事,乃是直接掌管枢密院所有公文进出的官职,单论官职品级是从二品。所有枢密院兵事调动与人事安排,皆由此印鉴之后再生效。

这些安排,徐杰是满意了。

夏文还有一脸的笑。

嚎叫连连的夏锐,嘴巴已然被堵住。

夏文想开口安排一下夏锐之事。却又看了看徐杰。

徐杰说道:“把废帝夏锐关在昔日关押陛下的院中,着梁伯庸准备登基大典,祭告天地。”

梁伯庸已然上前领命。

“徐太师,退朝吗?”夏文开口问道。

徐杰摇摇头:“不退朝,吩咐御膳房,今日大宴群臣。”

“嗯,朕也如此作想。”夏文答道。

徐杰看着夏文,似乎想看出一点什么,就如徐杰那一语,不要恨我。徐杰心中是真怕最后又成了一个轮回,又发生今日这般的事情,又是个自作自受。

徐杰心中,千百万个不愿意再成如此场面。

但是徐杰又坚定了一条心,那就是真的要只手遮天,不能再把自己陷入以往的那种尴尬境地。

卫二十三犹豫着,看着徐杰护着夏文一步一步往台阶而上。

此时,这一刻,已然就是真的要见分晓了,前面那些铺垫,所有的事情,不过都是为了这一刻。

这一刻该如何?

徐杰看着卫二十三,卫二十三看着徐杰。

夏文也是一脸紧张看着卫二十三,甚至都忘记了说话。

卫二十三皱着眉头,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决定的事情的人,而是一个做事情的人。此时好似天大的事情,全在他一人的态度上了。

谁当皇帝?

卫二十三不知如何做主,不知如何定夺。

手中的剑,就那么垂在身边。

夏文走上来了,走上的台阶,走到了御案之前。

“卫二十三!”夏锐一声大喊。

这一声喊,好似把卫二十三喊明白了,亦或者说,他下意识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因为他就是一个听命于皇帝的角色,所以卫二十三下意识把剑一横,口中说道:“还请广阳王殿下不要僭越。”

卫二十三这一语,瞬间响起了无数刀兵出鞘之声。

徐杰走到夏文面前,与卫二十三不过面对面,口中一语:“二十三,当真要动手吗?”

卫二十三眉头依旧皱着,口中却并不犹豫:“徐文远,陛下乃祭拜天地祖先之后登基之君,这也是我的宿命。”

卫二十三话音一落,便感觉一股气势扑面而来。

随着气势而来的,还有森冷一言:“千余金殿卫,来吧!”

卫二十三叹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夏锐,答道:“徐文远,将士可死,却不能死在同袍兄弟手中,你我决死吧。”

卫二十三也如徐杰一样,在尽力避免着一场血流成河,也在尽力护着金殿卫不要再凋零下去。

徐杰还未答话,张立已然开口:“贤弟,切勿答应他,我一万六千金吾卫,加上贤弟身边高手,今日是稳胜不败之局,贤弟不必与之捉单决死,不必冒此风险。”

徐杰回头看了看张立,看着挤满大殿的铁甲,看着房梁之上的那些金殿卫,看着不远的卫六卫九,也在看人群中的何霁月、徐老八、云书桓。

看了所有人之后,徐杰问了一语:“二十三,决死之前,我想最后与你说上一语。这个朝廷,这些读书文人,这个江山社稷。本容不得我一个还未及冠之人的反叛之事,为何今日却让我做成了如今这番局面?为何?”

徐杰语气有些激动,眼神紧盯着卫二十三,自问自答又说:“因为,这个朝廷的脊梁,没有了,因为读书人的骨气,也没有了。脊梁与骨气在何处?在欧阳正,在谢昉,在王元朗,在刘汜。但是他们人呢?在哪里?”

“在哪里?呵呵……二十三,你知道他们都在哪里,可惜,可惜就没有一个人今日在朝堂之上。但凡有一人还在朝堂之上,岂容得我做今日这番事情?只有你了,最后只剩下你,拿着这柄剑,站在这里。你回头看看,看看这位皇帝陛下,你看看他!”

徐杰说得无比激动,几乎手舞足蹈。

卫二十三听着徐杰的话语,当真回头看了一眼夏锐。随后语气略带消沉说道:“徐文远,我知你这一番话语何意。奈何,宿命如此。”

徐杰再也不多言,转身往台阶而下,刀横在侧,走过一个一个左右让路的人。还有张立伸手拦了一下,说道:“贤弟,当真不必如此。”

徐杰只是轻轻摆摆手,口中念叨一语:“罢了,卫二十三,值得。”

徐杰就这么走了过去,张立的手也在徐杰胸腹之前拂过。

卫二十三就跟在徐杰身后,又回头看了一眼高台上的夏锐,夏锐一脸希冀与期盼与卫二十三对视着。身形却躲在了卫六之后。

大殿广场,站着无数的铁甲,铁甲之中,金殿卫千余人也占了一小块地方。

这些人中间,已然空了一块场地。

徐杰与卫二十三对面而站,卫二十三恭恭敬敬行礼作揖:“请!”

徐杰却不回礼,而是直接说道:“卫二十三,今日之你,本没有资格做我的对手,但是你,值得敬仰。”

“多谢!”卫二十三答道,答得真诚。

“我来了!”一声暴喝起!

刀,在烈日之下,泛着红光。

所有人的眼球中,都反射出了这道红光,红光在空中闪烁,光芒耀眼。

剑,如黑洞一般,似乎被附着上了一层死灰。

有人,兴许真的视死如归了,带着金殿卫三百年的光辉。

何霁月的剑,早已悬空而立,云书桓的刀,倒拖在手,徐老八,不断往战圈靠近。

震耳欲聋之下,日日洗刷的皇城石板,竟然也能起了烟尘缭绕。

汴京城内,街市依旧繁华,游人如织,商铺小贩,一切有条不紊。

卖柴火的城外老农,趁着饭点时候,游走在各处巷弄之中,年轻妇人出门喊住了他的脚步,几个铜板买走了这一担一百多斤的柴火。

随后便起了炊烟袅袅,饭香扑鼻。老农拿着几个铜板,兴高采烈往城外而去,路过街边茶摊,稍稍犹豫了一下,买了一碗茶水咕咚咕咚几口,又在城门口外的桥头买了一点点肉食,兴冲冲往家中急赶。

安居乐业这个词,有时候是那么简简单单,有时候却又是千钧之重。

从碎裂地板上拖刀再起的徐杰,口中嚎叫如同野兽一般:“呀…………!!!”

发髻已散,满头长发在后背飞舞,似连长发,都带有一往无前的气势。

卫二十三面色严肃,不言不语,剑如手臂,肆意挥舞着。

大殿之内的人,视线都在往外眺望,却没有一人从那大殿之中出来。

高台之上,夏文微微眯眼,心无波澜,不激动,不紧张。他只是等待,等待着最后的结局。

结局如何,他似乎都能接受。

站在这高台之上的夏锐,脑中似乎真想起了许多事情,想起了老皇帝夏乾,想起了李启明,似乎也想起了那一日无比紧张的自己,堕入冰窖的自己。

夏家!

曾经这个皇位是那么的唾手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