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为了避免崇祯皇帝误认为自己怂逼或者叛变到了文官一伙儿去,徐弘基干脆又接着道:“臣愿以半年为期,若半年内不能完善广东海防,臣愿以死谢罪!”
崇祯皇帝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又将目光转向了徐钰山:“徐爱卿以为如何?”
徐钰山还是没有胆子再说个不字。
坐到南京内阁首辅这个位置上,基本上就已经意味着官场之路到了顶峰,再进一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除非京城的内阁突然间被崇祯皇帝给全部弄死而没有后备的人选,否则自己根本就没希望进入京城内阁,京城内阁的那些家伙们也不会和自己一条心。
官路登顶,剩下的路子也就只能多捞银子了,但是捞多少银子不是关键,关键是得有命花才行。
大明立国三百年,除了开国的太祖洪武皇帝之外,还没有哪个皇帝有着像崇祯皇帝这般重的杀心。
为了保命,更为了那一丝虚无缥缈的海外封地,徐钰山也躬身道:“臣赞成开海。”
这一下,不待崇祯皇帝开口再问,朝堂上的群臣们皆是躬身道:“臣赞成开海!”
赞成开海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中,崇祯皇帝也是笑眯眯的道:“既然诸位爱卿都赞成开海之议,那便开。
内阁、诸部、大理寺、鸿胪寺共商,这海究竟该怎么个开法,何处设海关,海上之税当如何收取,朕要一套完整可行的方案。”
等到众臣们躬身应是之后,崇祯皇帝才开口道:“另外,朕还有一事,想要与众位爱卿商量。
朕有意重置太祖高皇帝所设之预备仓,立之于四乡和城中,众位爱卿以如如何?”
不如何,这事儿其实还是从大家的口袋里抢银子。
说白了,大家伙儿当这个官员的好处就在于有官身,想要弄到地是比较容易的事儿。
有了地,就有了粮食,灾年的时候不高价卖粮简直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而预备仓这东西,实在是太他妈坑人了,也不知道那个放牛娃怎么想出来的这么个损招——出官钞籴粮贮之以备赈济,荒年借贷于民,秋成偿还。
之前全天下的预备仓有跟没有差不多,常平仓更是完犊子,崇祯皇帝也不得不拿着国库和内帑的银子来买粮食,对于大家伙儿来说都是有好处的事儿——反正银子能落到口袋里就行。
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啊。
以前是国库没钱,可谁要是还傻了巴唧的以为现在的国库和内帑没钱,那就是真正的二傻子!
如果真让崇祯皇帝恢复了预备仓这玩意,可就真的坑死人了。
丰年购粮,灾年借给百姓粮食,比之崇祯皇帝单纯的玩命赈灾还要高明一些。
最起码只要这预备仓里的粮食还有,百姓们就不用担心自己会饿肚子的问题,而且还不用担心百姓们被养成懒汉。
崇祯皇帝把殿中群臣的表现尽收眼底,却没有开口说话,只是觉得有些寒心。
预备仓会伤了谁的利益,不言自明——正是朝堂上这些从海上,从商业上不断捞银子的文武大臣们。
因为这些人手里的土地和粮食也是很惊人的数目。
但是不收粮食是不可能的,起码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停止收粮食的举动——谁知道这该死的小冰河时期还有多久才能过去?
过去了,皆大欢喜,过不去,吃不上饭的百姓们会干出什么事儿来可就真不好说了。
徐弘基正打算出班喊一声臣附议的时候,却听着殿外传来一声高呼:“东海舰队捷报!”
徐弘基觉得自己这波操作没毛病,自己已经强烈赞成了开海,同时把文官系统所提出来的海防问题也给出了解决意见,这波应该稳了。
但是当徐弘基悄悄抬了抬头之后,却没能从崇祯皇帝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依旧是刚才那副面瘫的样子。
对于朝堂上的大臣们各自反应尽收眼底的崇祯皇帝根本就没有开口拍板定音的意思。
现在的争论才哪儿到哪儿,太早结束了也太没意思了些,倒不如好好的看场戏,也好调剂一番心情。
眼见朝堂上的大臣们因为刚才自己开口询问徐弘基而停下了争论,崇祯皇帝便将目光转向了南京内阁首辅徐钰山:“对于海禁之事,徐爱卿怎么看?”
徐钰山躬身道:“启奏陛下,臣以为户部张部堂所言极是,佛朗机未平,若是佛朗机人趁着我大明开海之机前来报复,所受操作皆为大明百姓,反而不美。
由此看来,倒不如暂缓开海之事,魏国公方才所言加强海防一事倒可先行,待万事无虞再行开海,则百姓受惠,天下受惠。”
崇祯皇帝点头道:“徐爱卿也是老成谋国之言。”
夸了徐钰山之后,崇祯皇帝又将目光扫向了其他的大臣们:“其余众位爱卿,可有不同意见的?”
一时之间,朝堂上的大臣们都感觉有些懵。
夸奖了徐钰山,也点头赞同了徐弘基,那到底是想开海还是不想开海?莫非真的被唬住了?
要依着以前,这昏君还不是想开海就开海,根本不会问大家伙儿的意见?
如今突然来这么一出,他到底想干什么?
徐弘基却是心中冷笑一声,没再去观察朝堂上众臣的反应。
皇帝,始终还是和咱们这些勋贵比较亲啊,尤其是自己,好歹也算得上是粘亲带故,知道的消息可比这些文官们多的多。
最起码开海这事儿肯定是要办的,而且不会拖太长的时间,否则的话,这几天也不会出现皇帝试探自己的情况了。
当然,也不能说是试探,确切的说是通知,或者说提点,陛下的关爱是你们这些渣渣能懂的?
早就下定了决心的徐弘基干脆出班奏道:“启奏陛下,臣有一言,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我有橘麻麦皮不知道当浆不当浆?
崇祯皇帝脑海里首先浮现的就是这句话,然后才点头道:“徐爱卿有话直说便是。”
徐弘基躬身道:“启奏陛下,昔汉武之时,匈奴入寇中原,汉孝武皇帝钦命冠军侯远征漠北,深入匈奴腹地,浮西河、绝大幕,破寘颜,袭王庭,穷极其地,追奔逐北,封狼居胥山,禅于姑衍,以临瀚海,始有匈奴震怖,益求和亲之事。
我朝成祖永乐皇帝曾有言道,我朝国势之尊,超迈前古,其驭北虏西番南岛西洋诸夷,无汉之和亲,无唐之结盟,无宋之纳岁薄币,亦无兄弟敌国之礼。
臣以为,我大明东海、南海两支舰队,舰多兵强,自可分出一支舰队远逐佛朗机之敌,灭其国,焚其祖庙,何来海上之患?”
徐钰山刚刚抬起手指指向徐弘基准备开喷,却突然听到龙椅上传来一拍拍掌的声音,接着崇祯皇帝那肆意的笑声便回荡在大殿之上。
过了好半晌之后,崇祯皇帝才止住了笑声,开口道:“朕还以为我大明的勋贵们都已经被养成了猪,再没了雄心壮志,只剩下混吃等死之辈。
好!徐爱卿这番话说的好啊,让朕知道了我大明的勋贵们还没有彻底的沦落!”
一番话说完,崇祯皇帝干脆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从御阶之上踱步下来,在朝堂之上众位大臣们跟前晃了一圈,这才接着道:“朕告诉你们,没有哪个蛮子是无辜的,既然敢来大明生事,就要做好回不去的准备!
朕于京城之时,曾经对徐光启徐爱卿说过一句话,寇可往,我亦可往!”
无视了殿上诸多大臣们躬身的姿态,崇祯皇帝却是在徐钰山向前停住了脚步:“爱卿在怕些什么?怕蛮子们扰乱沿海?倘若我大明南海舰队远征佛朗机,那佛朗机蛮子可还有什么精力来扰乱我大明?”
徐钰山躬身应道:“陛下之言甚是,然则臣闻千日做贼,未闻千日防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