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极了,”方江哈哈一笑,“就跟咱们下棋一样,输赢本无谓,图个雅趣。咱们一边下棋,我讲个故事如何?”
“洗耳恭听。”
“我以前教书的时候,跟人结伴去河边钓鱼,伙伴是个急性子,而我是慢性子,人人都知道,钓鱼需要耐心等待,慢工出细活,我坐在河边,细心等待,而那急性子伙伴却是忽然提钩看看,忽然换换鱼食,折腾半晌,一条鱼也钓不着,我则一连钓起三条。”
旁边的丁义捂着肚子,说要去茅厕,小和尚说:“我带你去。”两人一前一后出去了。
屋里方江继续讲:“我钓着了鱼,伙伴便更加焦躁,最后抓耳挠腮,忍耐不住,竟然脱掉衣服,跳下水去,摸起鱼来,弄得那片清清静静的河湾,水波翻涌,浑若汤锅。”
“呵呵,”慈明阴沉着脸笑笑,“他摸着鱼了吗?”
“巧了,常言道‘浑水摸鱼’,一条大鱼乱跑乱撞,竟然一头撞进他的手里。”
慈明道:“所以说嘛,世事如钓鱼,应以战果论英雄,俗话说,成王败寇,再对也没有了。”
方江微笑着摇头,“大师差矣,钓鱼就和你们参禅一样,讲的是颐情养性,修身修德,象他那样跳进水中浑水摸鱼,哪里还有雅致可言?粗鲁不可方物嘛。”
慈明不以为然,也摇了摇头,说:“雅致只可玩味,却带不来成果。要想胜利,须以力角逐,你看,咱们下棋也是一样,要抢夺地盘,搏杀才能占先。”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
寺里本来安安静静,方江和慈明和尚下棋,室内也充满了安祥之气,这阵喧嚣显得非常刺耳,随即听到小和尚在院里喊叫起来,“干什么?这是寺院,谁敢来这里撒野?你奶奶的,滚出去。”
和尚居然喊出了“你奶奶的”,让人不禁莞尔,慈明放下手中的棋子,站起身来向窗外观看,方江笑道:“大师,心静方能神定,虽有外魔,怎么可气燥?请宽坐,下棋,下棋。”
外面已经吵成一片,有人在乱嚷嚷,“把人交出来,不然放火烧了庙,把一个个秃驴都烤焦了,切碎喂狼狗。”
方江往棋盘上下了一子,“断,大师,我断了你的退路……哎,慈明大师,不必理会外面骚扰,咱们下棋……”但慈明没理他,拔腿便走到室外。
外面,有好多人正在乱吵,小和尚试图阻止一帮人往里闯,那些人穿着各式便装,有的戴着礼帽,有的戴着日本帽,有的穿着黑绸衫,拿着长枪短枪,头前一个腰扎武装带,身着纺绸褂子的瘦长汉子瞪着眼睛,蛮不讲理地一把将小和尚推了个趔趄,“妈的巴子,明明看见嫌犯逃进寺里了,不赶紧交出来,全都抓起来送宪兵队。”
“原来是……宪兵弟兄们,”慈明快步上前,陪着笑脸,“误会,误会,大家都是自己人,城里的宪兵队长铃木太君,我们都是好朋友,大家屋里坐……”
瘦长汉子斜了慈明一眼,“刚才有共党嫌犯逃进寺里了,赶紧交出来。然后再交五百大洋罚款。否则死啦死啦地。”
方江和也从屋内走出来,站在慈明的身后抄着手看热闹,慈明眼珠一转,“这个……各位长官,刚才进寺的人,只有这两位,如果他们是嫌犯,就请带走……”
“放屁,”瘦长汉子眼睛一瞪,拿手里的短枪一点慈明的脑袋,“嫌犯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大腿上受了枪伤,逃进寺里,这俩老东西都快五十了,你蒙谁?想拿烂桃充西瓜,一看你就是共党同谋,抓起来。”
慈明吓了一跳,“不不,我不是同谋,长官……”方江笑嘻嘻地说:“是啊,各位长官,慈明道长是好人,是良民,我可以作证,他不但慈悲为怀,而且还懂医术,会治病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