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嘛,倒也未必。”老兵四下瞧了瞧,低声道,“我说这个话,你们听了可别往外传。要说伯爷这招啊,也不是没人用过!多少人想要整顿整顿,最后都是整顿的自己灰头土脸。为什么?还不是因为那些世爵勋贵从中挡横儿?这兵簿就在我们自己手里头,至于那印信,我也听说了,没在伯爷自己那儿。就这,想伪造一张兵簿,那还不简单?该吃空饷照样还是可以吃空饷,至于下面的操练,伯爷难不成会分身术?挨个看着去?京营十几万人呢,他手下就小两千人,不倒霉被他碰上,谁知道你没操练啊?”
言尽于此,老兵觉得自己今天的话已经是太多了,揣好自己的兵簿,不再多言多语。但心中却已然打定了主意,不管怎么说,先跟着练上一个月再说,等到放钱粮的时候,看看到底是不是传闻说的那样。如果是,那以后跟着这位爷干倒也乐得舒服;如果不是,那再抽身走人不迟。
此时,他的耳中已经听到那几个年轻的士兵在窃窃私语了,大多都是在讨论着从明天开始就不要来操练了,反正也不会那么倒霉被碰上。
老兵嗤笑一声,走开几步,离他们远远的。他在京营里混了十几年了,就这份儿谨慎,让他少吃了好多亏。没摸清陆准的真实能耐之前,他绝不会轻举妄动,否则,一个不小心,能够揣到的好处就少了,本该避免的祸患也会迎面而来。这才是他的生存之道,至于那几个年轻的士兵,到底还嫩着,没点儿风浪怎么成长的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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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准的兵簿的确搅和起来了一层水花,但很快,就又被淹没在平静的水面之下,半点儿看不出来了。世爵勋贵们都觉得他是黔驴技穷了,简简单单的多费了些许的时间,把事情处理掉,然后就等着看陆准的笑话。
什么按照兵簿领钱粮?什么日日操训点卯?什么老弱编入备兵营?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一点儿一点儿的,似乎是都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直到放饷的那一天,原本每月都去领钱粮的人几乎是一个没少,还增加了若干,屁颠儿屁颠儿的拿着不知是真是假反正都盖了总督京营戎政大印的兵簿去领自己的那份儿钱粮。
值得一提的是,或许是为了防伪,自己麾下那万人在发放兵簿的时候,陆准每一张都过了手,还在上面画了押。有细心的人发现了,告知了自己背后的主子。可当主子们问到到底画的是个什么押的时候,他们竟然如出一辙的说,伯爷行伍出身,大概是名字都不太会写,也可能是一笔字太难看,不能轻易示人,所以在盖印的地方点了个墨点,就算是画押了。
这么个小发现让世爵勋贵的走狗们一阵犯恶心,不会写字就不写呗,就算你摁个手印,或者画个圈儿也行啊!竟然就点一个点儿,那你点不点有区别吗?问题在于,这不是增加大伙儿伪造的工作量吗?
怕陆准是有什么后手在里头,居然还有人请了伪造书信、模仿笔迹的行家来,上看下看的看了半天,照着那个墨点儿的样子,再原模原样的在伪造的兵簿上凑上了这一个点儿,无论怎么看上去,都必然是万无一失了。
发放钱粮的当日,陆准极少见的出现在众人面前。他搬了把椅子坐在案后,抱着个茶壶望天发愣,蔡恒毅、迟俊和迟俊手下的几个小官儿负责审核兵簿。
他们办事的效率极快,士兵们拿着兵簿在他们身前排成长队,他们只是看过了兵簿上的大印,再让伸手对一下指纹,也不在兵册上麻烦的找名字,紧接着就放了行,自有士兵带着去领钱粮。可有心人却注意到,陆准坐的位置,就在领取钱粮的必经之路上,每一个路过他面前的人,他都要出对方的兵簿,漫不经心的扫一眼,才放过去。
难道是在看他画的押还在不在?真是够无聊的!很多人心中都这么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