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总刚想开口回答陆准的话,顺便顶他一通,但没想到,陆准这话压根儿也不是想要得到回答的意思,只见他不再搭理众人,而是上前对魏学曾行礼道:“魏大人辛苦了,这里教给我就是,您请先回去休息吧!”
魏学曾知道,接下来可能会很危险。但他却不太想走,他也想看看,被高拱推崇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心中有着这样的盘算,他起身退开,却并未走远。
“不是想要粮食吗?当兵吃粮,天经地义!来,跟我来!”陆准说着,转身走到仓库门口,随后又转过身来,对邵化海勾了勾手指头,吩咐道,“化海,现在点名!”然后又指着伙头军的头目说道:“待会儿,应到一个,你就称一个人的粮食。”
“敢问伯爷,这要发到什么时候去?怕是等粮食煮进锅里,弟兄们都饿死了吧?”带头的把总不高兴的问道。
“那我不管!”陆准一仰头,对上他挑衅的目光,凛然道,“朝廷拨钱粮养兵,京营吃的喝的穿的用的一向比其他人都要好!我怎么知道,有没有冒名顶替的人混在这里头想要浑水摸鱼,白吃朝廷的粮食啊?不仅今天这样!以后每一天都是这样!核对人头,点卯应到的,有饭吃,点卯不到的,或是名册上没有的,一律给我滚出去!朝廷的钱粮,那是屯兵汗珠子掉地上摔八瓣,一粒一粒种出来的!是朝廷上下,一个大子儿一个大子儿省出来的!养的是我大明的精兵强将,不是一群只知道混吃等死的白眼狼!”
陆准这话说出来,算是犯了众怒了。群情激愤之下,大有一个人挑刺儿,就扑上来直接打死他算完的架势。
陆准是老行伍了,这些人眼神里头写着什么他一眼扫过去便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趁着该挑头的人依旧在犹豫,他按着佩刀,转身进了仓库的大门。雪亮的雁翅刀抽出来,一刀劈开一个粮包,白花花的大米顿时滑落在地。他随手从中抓了一把回到门口,就在进门的地方洒下了一条米线。手指着外面的人冷冷说道:“我今儿把话放在这儿,没有我的允许,谁敢踏过这条线半步,我要他狗命!”
前进?还是忍着?其实很多人的心中情绪都很复杂。
陆准刚刚已经给了他们出路,并不打算追究他们第一次点卯不到的事情,而是又给了他们这第二次的机会。只要点到名字,应一声,今晚的饭就还是可以吃上的。那么,有必要为了必定能够吃上的一碗饭去得罪新晋的伯爷吗?大多数人觉得并不值得。
他们不是百战疆场的老兵,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活了一辈子都没有上过战场。放眼看去,老弱病残,二十以下的孩子,五十以上的老人,这就是现在京营的缩略版,指望他们动刀子?不太现实吧?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妥协的权力,比如那六个选锋把总!他们都是军官,都和京中的勋贵有着一定的关系。陆准能不能掌控他们身后的人,直接关系到他们以后还能不能再作威作福,过以往的好日子。
他们已经敏感的觉察到了,面前这个家伙,不是来混日子的。既然不是来混日子的,那这个混日子的团体,就容不得他。
因此,在所有人都还在犹豫的时候,刚刚带头的选锋把总又站了出来,他是真的不相信,陆准敢随随便便的杀人,尤其是杀一个军官!杀一个明摆着和京中数个勋贵府邸有着瓜葛的军官!
一步、两步、三步,他不信邪的向前走去,另外五人壮胆似的跟在他身后,而就在他们的脚尖马上就要碰到那条由米组成的细线的时候,陆准突然脸色一冷,整个人猛然跃起,凛凛的一刀横着劈出,直接将那把总头上的帽子斩落。
把总被这突如其来的进攻吓了一跳,连忙想要退出门去,却已经来不及了,陆准翻转刀面狠狠地一刀劈落在他的肩头。雁翅刀经过改良,已经比较轻薄,但此时的这一刀的分量,却依旧让把总觉得承受不住。此时他实在应该庆幸,陆准还是留有余地的,如果他现在退却,那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因为陆准虽然出了两刀,但按照他以往的标准,却几乎没有伤人。
可惜,执迷不悟是一种很难医治的病。在吃了亏之后,把总愈发的觉得不能退却。而且,刚刚不占道理的他,现在觉得自己稳稳地占着道理。
“杀人啦!杀人啦!总兵他疯了!”把总一边向后退却,一边大喊着,“弟兄们当兵报国,不能白白死在自己人手里!咱们今天跟他拼了,也是他没理在先,朝廷不会怪罪我们!弟兄们,上啊!”
军队一旦哗变,实在是件骇人无比的事情。魏学曾心头一凛,恐惧瞬间弥漫上来,可此时应该想什么办法来平定,他一点儿主意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