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走的都已经走了,女儿已经小学毕业,功课有所好转。最近发现头脑经常昏沉,实在是无暇照顾。自己的工作越来越清闲,不知是否是好事!’
大家在念这些话的时候,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地方有些违和呢?也许你们同恽夜遥一样,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些句子中有的缺了主语,有的缺少了理由。
要声明一点的是,以上几句话都写在同一页上,首尾接续在一起。可以肯定,在这些话语中,并没有其他穿插的内容,所以说,只能是安泽刻意忽略了主语和理由。
‘该走的都已经走了,女儿已经小学毕业,功课有所好转。’
这句话之中,没有说明该走的人是谁?如果安泽说的是自己妻子,那么从语言组织上,我们可以看出,安泽并非舍不得妻子,他说该走的都已经走了,这是一种没有留恋的表现。如果安泽说的不是自己妻子,那就很难猜测了。
在演员先生手中的书本上,安泽也提到妻子在女儿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他,自此从未联系过。
还有,‘都已经走了’这种说法,让人联想到当时是不是有很多人离开了安泽的身边,也许安泽后来只有女儿陪着他,并且四十岁之后再没有到学校教过书,原因就在于他已经众叛亲离。
没有朋友,没有财富,还失去了大部分亲人,这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所以安泽才会拼命想要利用梦境翻身(这一点在之后的日记中也有所表达)。梦境本是虚无的东西,安泽能够利用它得到财富,可以说是非常幸运了,不管安泽的梦境是否有预知能力,只能说这是安泽命不该绝。
谢云蒙弯腰进入偏屋废墟的地下室里面,刚才雅雅的问题还在他脑海里盘旋,恽夜遥的身影也因此挥之不去,谢云蒙努力强迫自己忘掉感情的事情,集中注意力在尸体上面。
此刻地下室里的状况已经发生了很大改变,柳桥蒲将它两头的出入口全部打开了,而且在周围破损腐烂的墙壁上开了很多洞,里面的泥沙本来就吸足了水分,现在被冷空气这么一吹,木板后面基本上都结起了冰,所以室内的温度一下子变得非常寒冷,就连刑警先生进入的时候都打了一个寒颤。
谢云蒙回头提醒唐美雅,把身上的羽绒服裹紧了,外面很冷。雅雅则暂时留在岩石地洞里面,不过不是就这样站在空旷的地方,谢云蒙将她的身体抱到一块凸出的岩石上方,这块岩石就在他们的头顶上,雅雅呆在上面的话,下头的人只要不抬头,根本注意不到她。
这里也是枚小小观察好之后告诉谢云蒙的,他让雅雅留在上面一来是为了安全起见,二来也是为了观察岩石地洞里的情况,以防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有人在这里活动。谢云蒙关照雅雅,看到人要尽量注意隐蔽自己,不需要提醒他们,只要事后把看到的一切告诉他们就行了。
雅雅一一点头答应,小姑娘用一种很认真的态度接受了任务,好像自己也已经是一个女警一样,谢云蒙很喜欢雅雅的性格,所以忍不住表扬了她一句,这让雅雅更加得意了。
谢云蒙先进入地下室,观察了一下情况,由于柳桥蒲简单的改造,厨师尸体表面果然没有多少改变,地上的血迹和尸体都已经在寒风中冻僵了,延缓了腐烂的时间。
不过即便如此,唐美雅第一眼看到尸体的时候,也吓得心怦怦直跳,战战兢兢不敢靠近过去。
在封闭而又狭窄的空间里,某个毫无生气的黑影斜靠在那里,黑影的脖子如同断裂一样向一侧倾斜着,连带上半身也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倾斜,乍一看上去,让人觉得他好像是尸体一样。
但是,凑近之后,我们可以从黑影鼻息间听到虚弱的呼吸声,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这个地方的,已经很多天了,不见天日,仅靠呼吸和不知道是谁抛弃在这里的食物苟延残喘,本来已经失去希望。
但是刚才出入口却突然打开了,黑影看到两个女人,其中一个似曾相识,这让黑影回忆起很多年以前,他同那个年轻女人共同做的一件事情,一件他们隐瞒至今不敢启齿的事情。
‘如果她真的是过去的那个人,为什么会没有认出我来?’黑影模糊的大脑中,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他不敢相信,自己这么多年来保护的人会不顾自己的生死,所以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她没有认出他是谁。
喘息声越来越微弱,并不全是因为身体原因,而是因为心逐渐在失去希望,刚才一瞬间,被机关弹回来的小桌子砸到了他,估计肋骨有可能受伤了,黑影觉得移动都变得困难,砸到的地方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剧痛。
‘那个男人究竟是谁?他为什么要将自己的生命通道堵起来呢?’
黑影用唯一能动的右脚去踢刚才突然之间断裂的木头,可是他那点微弱的力量,什么作用都起不到,试了好几次之后,黑影终于放弃了,他索性整个身体都瘫软下去,等待死亡的到来,这里留下的食物已经不多了,岩石缝隙里的水也救不了他的命。
黑影想,反正自己这一生也总是穷困潦倒,举债度日,还不如死了的好。希望就这样在一个人心中完全消失了,没有人看到他的痛苦,而此刻在不远处的一个女人,也正在因为这份痛苦而煎熬。
唐美雅跟着谢云蒙回到了刚才的岩石缝隙前面,她不自觉朝着缝隙的另一边看,身边雅雅则在跟着谢云蒙仔细观察地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丝光亮投射进了黑暗的地方,于恰被刺激得睁不开眼睛,他抬手挡住光亮的来源,耳朵边上听到气垫与墙壁难听的摩擦声在继续。
谢云蒙一点一点将塞进出入口的东西全部拿出来,这些东西里面的气已经漏光了,所以此刻铺在地上,就像一层厚厚的橡胶垫一样,因为材质紧缩的关系,颜色也看上去比周围的颜色要深了很多。
接下来就是要想办法把堵塞在里面的供桌给弄出来了,供桌的两条腿和一条横杠已经断裂了,气垫被拉出来之后,两边墙壁上的砖瓦也带下来了不少,刹那间出现了许多裂纹和缺口。
谢云蒙之前为什么一定要把厚实的气垫全部塞进狭小的出入口里面,就是为了破坏周围的墙壁,墙壁上裂口一多,空气就自然而然灌进室内了,当然,后面有通风口那是最好。
将墙壁上的缺口清理出来之后,谢云蒙朝着里面喊道:“于恰,你在里面吗?在的话就回应一声。”
颜慕恒在安静的观察恽夜遥,身后的枚小小也在观察着他。这个人现在露出来的破绽越来越多,和在山下的时候,根本就是两副不同的样子。
枚小小看了一眼手表,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她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和前面两个人只有一墙之隔,不过,枚小小可以确保颜慕恒和恽夜遥不会发现他们。这也得益于塔楼楼道是圆形向上旋转,相隔半个弧度,墙壁就能将跟踪者很好的保护起来。
枚小小靠在墙边,她问身后的单明泽:“你当初和他认识的时候,知道他是诡谲屋的一份子吗?”
单明泽的回答非常干脆,他说:“我不知道,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如果那个人真的不是你杀的?你为什么要逃离警方视线,和西西一起上山。你知道警方在怀疑西西。”枚小小继续说。
“我是为了救西西,因为我爱她,可她却执迷不悟。”
“西西究竟爱的是谁?”
“这也是我想要搞清楚的问题。还有,我们现在到底在干什么?难道要一直跟着这两个人吗?”
枚小小回头看了一眼单明泽,没有回答他提出的问题,而是继续问:“你认为有可能是小恒吗?”
“……你是说颜慕恒!我认为不太可能,颜慕恒在这个家里不是有女朋友吗?”
“可我刚才在户外的时候,看到西西对他非常信任。难道不是因为在山下他们两个人就提前认识了吗?”
“不可能,也许西西一直把他当成谢警官吧,谢警官和颜慕恒用了相同的伪装。西西我了解,她很单纯,认定了可以保护自己的人,就会毫无顾忌付出信任。”
“与其说是单纯,你还不如直截了当说是有那么一点自私,你真心为她付出,结果还不是不如一个陌生人。”枚小小的话语字字扎心,单明泽不再说话了。
枚小小没有时间回答单明泽的问题,她一直全神贯注盯着恽夜遥的动作,恽夜遥会去当着颜慕恒的面撕扯那些蓝色墙纸,绝对不可能仅仅是因为怀疑墙纸后面还隐藏着其他东西才这么做的,他这个人谢云蒙经常会有意无意提起,所以枚小小对他也算是非常了解了,表面上温和,实际上内心非常精明。
女警常常想,如果恽夜遥是个小心眼或者瑕疵必报的人,那么无论成为他的朋友,还是成为他的敌人都是一件倒霉的事情,幸好恽夜遥不是这样的人。谢云蒙说过,小遥是个宽厚善良的人,这话枚小小选择相信。
‘不过此刻,面对颜慕恒这个无法定性好坏的人,小遥恐怕是使劲在算计吧?!’枚小小想着,脚步慢慢向后退去,手里还拉着单明泽衣服的一角,拉着他与自己一起后退。
枚小小刚才没有正面回答单明泽的问题,本来就让他很困惑,现在被女警一拉,单明泽回过头来的目光更加疑虑了。不过单明泽也不是不能理解这样的态度,刑警让他参加行动,很可能是不得已而为之,对自己有所保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所以他并没有提出任何反驳,而是乖乖跟着枚小小往后退去,倒是文玉雅不淡定了,她小声问女警:“小小,我们要离开了吗?”
“文阿姨,他过来了。”
“谁过来了?”文玉雅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枚小小简单回答说:“小恒!”
“难道……小恒发现我们了?”
“不知道。”枚小小一边退,一边回答,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严肃。
她这个样子让文玉雅也紧张起来,问:“是不是凶手假扮了小恒啊!他脸上还贴着刀疤不是吗?”
“你在离开褐色塔楼的时候没有给小小姐早安吻,当时你们不是扮演夫妻吗?为什么没有早安吻?这个就是在大家面前也不是什么难为情的事情吧?”雅雅一口气问完,睁着一双期待的大眼睛等待谢云蒙的回答,而一边的唐美雅只能扶额叹气,抱怨她这个孙女太过于心直口快。
谢云蒙回答说:“可我们不是夫妻啊!而且我从来没有想到过要有什么早安吻。”
对于谢云蒙的回答,雅雅明显是不满意的,她撅着小嘴说:“小小姐是你的女朋友,你都住在她房间里了,居然还吝啬一个早安吻?不过我觉得也许你并不是吝啬,而是不爱小小姐。”
雅雅的话一针见血,谢云蒙瞬间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回答。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扭扭捏捏的人,有什么就说什么?可是现在,他觉得自己心里好像被搬空的箱子一样,什么回答的话语都没有。
雅雅继续说:“你不回答就是默认!所以我才说你的目光里看不到迷恋,只有尊重。”
“……那你认为我喜欢谁呢?”谢云蒙机械性地回答,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问?
“你当然喜欢小小姐了。”小姑娘的回答又让谢云蒙一刹那哭笑不得,她这不是自相矛盾吗?于是谢云蒙准备结束这个无关紧要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