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几秒钟,谢云蒙身后就传来了男人的询问声:“谢警官,你怎么会在这里?”
谢云蒙不紧不慢回过头来,眼前看到的正是他猜测的人,薰衣草别墅男主人傅责。傅责身上还穿着昨天傍晚看到过的衣服,怀里抱着一大捧薰衣草花束。
“哦,我半夜睡不着,到这里来找点水喝。”谢云蒙回答说,顺手晃了晃手里的水杯。
“可是你为什么不开灯啊?”
“没有必要开灯,我钥匙上面有常备的充电手电筒,很实用。”谢云蒙指着琉璃台上面说,然后他话锋一转,问傅责:“你不是要回东屋睡觉吗?为什么还在这里?”
“确实如此,”莫海右说道:“现在这两个方向都不能排除,它们是最有可能造成刘韵患癌的原因。但是,我依然认为辐射的可能性比较大,因为除了对化妆品进行检验之外,我们也对刘韵的皮下组织以及内脏进行了详细的检验,其结果虽然有化妆品成分残留,但远远没有达到超标的限度。”
“而且毛发脱落,眼睛内部组织损伤,都与辐射有很大关系。比如长时间在手机或电脑前工作,或者长时间接受不正规生产所造成的辐射等等。但现在的问题是,我们从流域的生活圈子里完全找不到她沉迷于电子产品,或者在工厂工作过的证据。这一点令我很奇怪,要不就是我们的猜测根本就错了,要么就是刘韵在刻意掩盖生活中的某些行为,不让任何人发现。”
莫海右在分析推理的时候,恽夜遥一直在回忆刚才验尸时的场景,刘韵脸色平静,眼睛却瞪大直视前方,瞳孔中还似有怒气。这有可能说明她在死之前看到过凶手,如果这一点成立,那么就进一步证实了他们的猜测,刘韵是为了揭发凶手甘心赴死,而且她在死之前已经知道了自己命不久矣,才会下这样的决定。
恽夜遥说:“小左,我认为也许不是刘韵在刻意掩盖生活中的某些行为,而是有人在刻意帮助他掩盖,这个人目前还不好说,也许是刘韵的哥哥刘运兆,也许就是凶手本人。可我总有一种感觉,刘运兆明显没有接触到事件的核心,他会第一个被杀,说明他对凶手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一个那么早就失去利用价值的人,怎么可能知道凶手的全盘计划呢?我们所调查的,都是刘韵白天的行为,我想有必要将她夜晚的行为也深入调查一下,目前根据邻居的供词,没有人见到刘韵夜晚出过门。可是刘韵家在小高层二楼,如果刻意要隐瞒周边人的目光,晚上离开房屋也不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女人也许会娇弱一些,但如果有人时常接应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稍稍思考了一下之后,恽夜遥还是把问题抛了回去。
可是罗意凡好像并不打算就此罢休,他说:“你先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回答我的问题。”
“我只能说我们目前确实在调查凶杀案,而且你提供的信息对我们非常重要,工人起诉企业的案子也已经开始了全面详细的调查。至于其它,我要听到你的回答之后才能对你说明。”这些话出自莫海右之口,恽夜遥已经打开了免提。
“好吧,我告诉你们,其实一开始我并没有想到什么凶杀案,与小遥的通话结束之后,我就直接去找了当事律师,除了了解到工人投诉的详细情况之外,我还了解企业与一个叫刘运兆的人有关。而且这个刘运兆身上似乎还有非法集资和诈骗的嫌疑。”
“不过目前律师们还只是怀疑,没有办法搜集到更多的证据。于是我从律师事务所出来之后,就直奔了刘运兆的公寓。到那里我得到的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我想你们连续去了两次,都没有发现住在刘运兆隔壁的小姑娘其实是个演员吧?而且就在这段时间,她还被刘运兆雇佣过。”
“演员?雇佣?难道说……”恽夜遥低声呢喃,他听到罗意凡的话,立刻想到了仓库门前,诱导谢云蒙的老年女人文渊。
“意凡,你快点说下去,快!”
薰衣草别墅里的男主人在他自己房间遇到了奇怪的事情,与此同时,住在另一间房间里的两个人也并不轻松,他们就是很久都没有交代过的许青和白芸。
现在看来,白芸这个女人已经染上了一层诡异恐怖的色彩,因为在刑警们的眼里,她是一具被人肢解的尸体。而在薰衣草别墅内部人的眼里,她却还活得好好的。
到底哪一个是真的白芸?哪一个是迷惑人视线的假象?现在恐怕也只有房间里的这对小情侣自己心里最清楚了。
早晨五点钟,白芸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她睁开眼睛看向躺在身边的男人,男人依旧睡得很沉,胸膛微微起伏着,让白芸不忍心去吵醒他。
伸手摸索着床头柜,白芸就着没有起床的姿势,从床头柜上拿起了一支香烟,像她这样的女人,偶尔也是会因为压力抽烟的,但并不总是这样。
当香烟被点燃的时候,白芸从口中吐出一口气,看着夹杂着烟丝的气息缓缓上升,她瞬间有些呆滞,不知道应该想什么才好。平时强势惯了的模样,此刻在女人的身上一点都看不到,也许只有许青睡熟的时候,她才是这副样子的。
白芸不知道自己已经多少年没有被人爱过了,那个时候,为了报复抛弃她的男人,她来到了这栋薰衣草别墅里面做客,并且之后时常都会来。在频繁相聚的日子里,她发现抛弃者并没有因为她的到来而惊慌失措,或者是感到歉疚。
她也发现自己并没有因为见到抛弃者,而让仇恨更加浓烈。反而两个人之间什么都变淡了,无论是感情还是仇恨。
通过一次又一次心平气和,看似波澜无惊的交流,白芸慢慢意识到了自己当初的错付与错怪,错付是因为抛弃者根本就没有爱过她,甚至可以说没有爱过任何人。
就在两个人因为窗台脚印的事情留滞的时候,耳尖的谢云蒙突然听到户外传来花枝和草叶的摩擦声,虽然声音听上去隔得很远但谢云蒙依然可以听得出来那似乎是人在爬动的声音。
刑警立刻警觉起来,他轻轻推开许青堵在窗口的身体,把头探出窗外环顾了一圈,房屋西面一大片薰衣草花田中什么都没有,风吹着花枝发出沙沙的声音。
许青在一边好奇的问:“谢警官,你怎么了?”
“我听到花田里有人爬动的声音。”
“有人爬动的声音?不可能吧,也许是有人早起在花田里散步,这里的花枝长得很高,女孩子如果早起的话,一般走到花田深处,就看不到人影了,你会不会听错了?”许青琢磨着说。
“应该不会!”谢云蒙坚持己见,凭他的经验,外头的人是在走路还是在爬行不可能会听错,所以谢云蒙立刻转身朝客厅方向走去,他想看看房屋正面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许青跟着他一起几步跨进了客厅里面,客厅里同昨天没有什么两样,桌上还放着傅责半夜遗留下来的薰衣草花束,因为是平放的,所以花束底部装着的水有一些流出来了,沿着桌角正在慢慢滴落到地板上。
两个人顾不上这些,谢云蒙迅速绕过餐桌一把打开了薰衣草别墅西屋的大门,当门外情景呈现在眼前的第一刻起,谢云蒙就愤怒了,就像是火山爆发一样,在刑警先生的心中,这种通红炙热的愤怒几乎要将他淹没,因为大门外躺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个人!
这三个人,第一个不用多看,就可以确定已经死亡。第二个面朝下趴伏在地上一动不动,浑身上下沾满了泥土和血迹,身边的土地上也已经染了一大片鲜血,就算没有死,估计伤得也不轻。
第三个就是在地上爬行的那个人,她的上半身趴伏在门前台阶上,头发缝隙中可以明显看到裂开的伤口,从头顶流淌下来的鲜血让这个人的眼睛都很难睁开,她想要爬起来敲门,却已经没有力气再向前移动半分了!
刑警先生迅速侧身进入了缝隙里面,然后双脚一左一右踩上墙壁,不消一分钟就爬到了裹着床单的东西面前,当他拉开床单一角朝里看了一眼之后,眼中迅速掠过一丝诧异。
没有任何犹豫,谢云蒙解下系在床单上面的绳索,将床单连同里面的东西一起塞回了悬挂着它们的那扇窗户里面,然后自己也一个翻身跟着进入了房间,这样一来,他等于是又回到了西屋二楼。
进入没有人看到的地方,谢云蒙迅速背起床单里的东西,将他送到了斜对面的另外一间房间里面,等到一切做完,谢云蒙退出房间关上房门,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时间接近早上7点钟,刑警先生并没有走开,而是站在原地默默倾听着房间里面的动静。
——
“文渊姐,我找到医药箱了,苍鹿鹿从厨房里面拎出一个白色的小箱子,兴奋地对文渊和许青说,然后三个人就开始手忙脚乱的替沙发上的安凌香和白芸处理伤口。
文渊是他们之中最有经验的人,所以这件事自然而然的以她为主导,许青和苍鹿鹿成为了帮手,首先处理的就是白芸头上的伤口,那一处伤口划得很深,还在不停往外冒血。
许青小心翼翼抬起女朋友的上半身,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双手扶稳怀里受伤的头部,对文渊说:“大姐,先给她止血吧!”
文渊一边翻着医药箱里的东西,一边说:“目前只有白药可以用,你扶住了不要让她动,鹿鹿,你赶紧去厨房接一盆清水过来,然后拿块干净的毛巾,还有,不要忘了烧上一壶热水。”
“我马上去。”苍鹿鹿应声有冲毁的厨房里面,立刻客厅里的两个人听到隔壁响起了叮叮当当忙碌的声音。
安凌香叙述的时候,自然而然从昨天下午开始讲起了,也许是谢云蒙所提问题引导的缘故。安凌香本身是一个毫无城府可言的,像小孩一样的女人,在这么巨大的惊吓面前,要说她有所盘算,应该在这里的人都不太会相信,包括谢云蒙在内。
为了不打断女主人的思路,谢云蒙一直安静倾听着,非必要绝不提出问题。
“昨天白天我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见,下午的时候看了一会儿他们打牌,大概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我就回西屋里来了。回到西屋本想上楼和小责和解,没想到在楼梯间里遇到他,两个人又吵了起来。”
“后来,小责去客厅帮女仆做家务,而我直接上了楼,我也不知道自己到西屋二楼想要干什么?大概只是因为生气不愿意和小责走同一个方向吧!但奇怪的事情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我刚刚路过小责的房门口,里面就突然之间出来了一个人把我拉进房间里面。”
安凌香说到这里,傅责走出厨房问了一句:“你是说昨天傍晚有人进入过我的屋子?”
“是的,就是上次你和刘运兆一起认识的那个吴兴涵,”安凌香回应道,殊不知她的话让一旁的许青惊愕不已,吴兴涵这个人许青也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没想到傅责和刘运兆居然都认识,他到底是谁?许青好奇地向前挪了挪身体,仔细听安凌香继续说下去。
谢云蒙并没有忽略许青听到吴兴涵这个名字时的反应,许青会如此好奇,至少说明他也认识吴兴涵,那接下来就要好好关注许青的一举一动了。
安凌香继续说:“吴兴涵好像是从窗户翻进小责房间里面的,他说自己没有被任何一个人发现,想要在薰衣草别墅里面躲一天,第二天晚上就会离开,一开始我很害怕,并不愿意相信他的话。而且,我发现房间窗台墙壁上都是吴兴涵留下的脚印。”
谢云蒙问白芸:“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还行。”白芸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平时一向高傲的女人,在关键时刻,也不过是一个纸糊的漂亮灯笼而已,内心其实是极其脆弱的。
她看着谢云蒙的眼睛说:“今天早上不知道为什么我起得很早,一直就觉得很不安心,5点半左右的时候我到客厅里来洗漱,那个时候客厅里一个人都没有,但是窗外隐约可以看到有人影在晃动,我以为是住在隔壁那栋楼里的香香过来了,于是主动去帮她开门。”
“可是没想到门还没开直,就看见头顶上什么东西明晃晃的闪过,要不是我当时急中生智往下一蹲,估计现在命都没有了。因为事情发展的太过于突然,我没有立刻倒下,而是追着袭击我的人跑到了门外。”
“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刚刚走到门外,我就看见了袭击者的脸,就是这栋别墅里的男主人傅责,当时他手里还拿着划伤我的刀,绝对不会有错的,我看到的人就是傅责!”安凌香用非常坚定的口吻说,他期待着刑警先生可以全盘接受她的话。
可是这种话让一边的安凌香完全受不了,安凌香立刻反驳说:“不可能,我是第一个遭到袭击的人,而且我也清清楚楚看到了袭击者的面目,是吴兴涵,一定是吴兴涵,他那张脸很容易辨认,同小责完全不一样,谢警官,你相信我,小责绝对不会去杀人的,芸姐肯定是看错了!”
“我没有看错!我认识傅责又不是一天两天时间了,难道连一个人的脸都记不住吗?香香,其他事情你袒护你的男朋友我无可厚非,但这是故意伤害,是要杀了我们,你干嘛还要袒护他?”
“不是的,芸姐,你听我说,我看到的真的是吴兴涵,我没有骗你。”安凌香极力反驳着,她看上去很虚弱,而且一脸无辜委屈的模样。
谢云蒙制止了她们继续争吵,回头问许青:“你见过吴兴涵这个人吗?”
现在大家的情绪都很激动,询问也只能告一段落,谢云蒙对安凌香说;“安小姐,请你暂时不要再插嘴了,事实到底如何?我会调查清楚的。从现在开始,你们都不要离开这个客厅,不介意的话,我想到各位的房间里去看一看。”
“我不介意。”第一个回答的人就是许青,从许青的表情看来,他似乎没有什么可以隐藏的秘密,显得非常坦然自若。不过,男人参观男人的房间,也确实没什么可以介意的。
紧接着回答谢云蒙的人是文渊,文渊到现在为止同许青一样,大部分时间都在默默倾听,此刻她开口说:“谢警官,女孩子的房间总有些不方便,你看能不能先调查小青、我和男主人三个人的房间,如果实在找不到什么线索的话,再去鹿鹿、小芸和香香的房间,行吗?”
“好吧,不过我再说一次,在我检查房间的这段时间里,你们必须聚在一起。现在还不能确定袭击者到底是谁?万一是躲在暗处的吴兴涵的话,那么有人落单就会非常危险。所以我回来之前,请你们务必不要单独行动。”
这一回,所有人都点头同意了谢云蒙的建议,因为他们也不想再次遭到袭击,尤其是已经受伤的安凌香和白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