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之前就说过,薰衣草别墅西屋的正面墙壁是从东向西倾斜的,站在东面尽头的位置上,完全看不到西面的墙角,更不要说是墙角后面隐藏的人或者事物了。
而薰衣草花田中间的小道,是从整栋薰衣草别墅中央开始,由西向东逐渐呈弧形倾斜的。打牌的地方又在小道靠近马路边缘13处,所以更加不可能注意到在房子最西面行动的人了。
以上房屋的位置可以证明,吴兴涵潜入房子的可能性是存在的。但只是可能性,不会因此排除傅责身上存在的嫌疑。毕竟她在自己房间里制作一些痕迹,栽赃给莫须有的嫌疑人并不是一件难事。
我们的视线回到男主人房间内部,窗框上有两个皮鞋印下的脚印,谢云蒙刚才看过所有人的鞋底,花纹都不雷同。从脚印的大小和深浅来看,嫌疑人穿的鞋大概42码左右,双脚着地很用力,鞋底的花纹很清晰的印在了窗台上。
由于窗台的弧度,有一个脚印从中间断开了。从房间里面看上去并不完整,好像只是半个。但只要把头伸出窗框,就可以看到外面残留着的半个脚跟印记。
脚印的方向朝向屋内,只可能是有人翻进屋子的时候印下的。谢云蒙低头在房间地板上仔细寻找着,靠近窗台处没有任何其他脚印。刑警先生立刻心中有了定数。
按照常理来说,一个人要翻进房间,并不用双脚都落在窗台上。只要前脚踏上窗台,后脚就可以跟着跨进房间,所以一般窗台上应该只有一个脚印,就算有两个脚印,也不会是并排的。
但现在的状况是两个脚印并排在窗框前面,仿佛有人蹲在那里观察房间内的情况一样。
谢云蒙算计了一下,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嫌疑人蹲在窗台上观察的可能性都几乎为零。
昨天下午,傅责离开房间,到安凌香被吴兴涵拉进房间里,之间间隔的时间很短,安凌香自己说过,她和傅责没吵几句就赌气上了楼,而傅责则到客厅里去找女仆了。
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嫌疑人要在房间墙壁上弄出手印和血迹,还要在厨房里踏出那么多脚印,打开厨房的水龙头,弄乱房间里的东西,根本就很勉强。
就算给他算足了作案时间,嫌疑人也没有必要先蹲在窗台上观察情况,与其蹲在那么显眼的地方,还不如挂在窗台外面呢!房间里的人有没有离开用耳朵听就知道了,何必像猫头鹰一样,睁大眼睛来观察呢?
谢云蒙蹲在地上,眼睛平视着雪白墙壁上的红色手指印,他用手轻轻触摸了一下,血迹很薄,几乎融入了墙壁里面。脸凑过去闻一闻,还能够闻到一点点血腥味,可以确定是真的血。
然后谢云蒙站起来,转身走进了卫生间,卫生间里的血脚印非常杂乱,是胡乱踩踏造成的,全部都集中在地砖的中央,说明留下脚印的嫌疑人不想这些痕迹被掩盖,而是想它们被发现。
那会不会是这个人没有立刻进入房间,而是蹲在窗台上先观察房间里的状况呢?
刑警先生的视线转移到洗手池上面,水龙头里的水还保持着不溢出洗手池的频率,在不停向下流淌。根据傅责的回忆,他是今天早上才发现水龙头没有关的。昨天安凌香与吴兴涵交谈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有水流的声音。
整整大半天的时间,房间里水流的声音居然除了傅责之外,其他人一个都没有发现。要么是房间的隔音效果太好了,要么就是有人发现了故意装作不知道!
为了确定事实,谢云蒙退出了男主人房间,想要站在房门口听听水流的声音。他认为如果他能够听见,那其他的人绝对都可以听得到。
但是他还没有把注意力集中到房间内部,就听到了楼梯间传来的脚步声,那声音缓慢而又轻柔,应该是一个女性上来了,果然,不到两分钟,谢云蒙看到了款款向他走来的文渊女士。
吴伟云刻意回避了与自己有关的几个人的名字,他不说,难道刑警们就不能直截了当的问他吗?这么简单的问题,孤独的老人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回答。
可是有的时候,明知会得到谎言,还去询问反而会引起当事人的警惕,让调查工作陷入僵局。与其如此,倒还不如放开当事人,让他自由行动来的更好。
米小东离开吴伟云家。立刻开始布置新的行动计划,在不引起注意的情况下,以吴伟云之后的行动为中心点跟踪取证。这也是莫海右在电话里暗示米小东的意思。
时间已经到了事件发生的第二天晚上,等刑警离开之后,吴伟云坐了好久,直到天色团黑才站起身来。他走到墙壁前面,掀开那里挂着的布帘,从缺口中捧出一直藏在里面的骨灰盒。
这个骨灰盒非常奇怪,很小,深褐色,上面也没有雕刻花纹,就是一个普通的长方形木头盒子,上面居然还装着一把锁。
孤独的老人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盒子上面的灰尘,就像是拿着稀世珍宝一样,蹒跚向里屋走去。他看上去心事重重,眉间皱纹深刻,仿佛连饥饿都忘记了。
这个时候,吴伟云可以确定,没有一个人看得到他的一举一动。他坐到床沿上,整个人卸下了紧张和恐惧,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老人的一只手摸索向矮柜抽屉,从抽屉的木头夹缝里掏出一把钥匙。
钥匙的形状像一只铁皮小鸟,小鸟尾部还挂着一个放在小笼子里的铃铛,随着钥匙的移动,铃铛发出的声音沉闷沙哑,应该是常年不用,内侧积上了污垢造成的。
在泛黄的灯光下,仔细看去,铃铛外面的小笼子居然是丝瓜络制作的,还涂上了与钥匙一样的颜色。
吴伟云拿着钥匙在木盒边缘比划着,却没有一口气将它打开,他在犹豫,是不是要解开过去的伤疤,让骆玲玲重新走进自己的生活。
在此之前,吴伟云确实见过骆玲玲一面,而且不是近期,而是一年之前,骆玲玲刚刚回国的时候。那时,倔强的吴伟云根本就不愿意原谅骆玲玲,转身而去,一点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
可倔强归倔强,吴伟云对骆玲玲确实还存在着感情,所以这一年以来,吴伟云每天晚上都会将女儿的骨灰盒带进房间里。骨灰盒里面不仅有他对女儿的念想,还有绝对不能让别人拿走的东西。
他知道,骆玲玲回国一来是想要与他重修旧好,二来也是为了当年的真相。
‘我怎么能把真相告诉你呢?他们经历了那么多苦难,现在,你还回来干什么?’颤巍巍将钥匙插入锁孔中,吴伟云眯起眼睛想着,这种想法让他瞬间心中溢满悲伤。
有一个声音仿佛在对着他喊叫,要他面对事实真相,把自己所知所猜都告诉警方。吴伟云弯下腰叹了一口气,盒子上的锁很容易打开,可他心里的锁呢?
杀人不是闹着玩的,恽夜遥当时告诉他只是受人邀请去做客,并没有任何触犯法律的事情发生,所以他才会心心念念地希望恽夜遥将当年的真相调查清楚。
可是现在,吴伟云害怕了,他害怕那可怕的尸块,害怕莫名其妙卷入进来的杀人事件!让他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告诉警方自己心中思念了一生的名字。
深褐色的铁皮小鸟,雕刻精细的钥匙,普通的方盒子,以及一根细细的金项链穿插在盒子边缘的小孔中,这些都是女儿生前留下的遗物。
在项链的末端,有一个椭圆形挂饰,挂失上面镶嵌着一小块绿宝石,虽然不是很值钱的那种宝石,但在吴伟云心目中,那是比他生命还要重要的‘缪斯的希望’。
稍稍打开一点点盒盖,将项链取下来,然后连同挂饰一起装进盒子里面,吴伟云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将盒子放到膝盖上,轻轻抚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