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开口说出的时候,上首位,公孙止阖上眼,手指揉着眉心,轻声说了句:“啰里啰嗦……十二万人千里迢迢过来,不是听你这些废话!”
‘话’字落下,双眸陡然睁开,目光森冷。
“…当由我西域人自己解决,你们汉人不能仗着人多就蛮横……”那边的话语还在说,须利耶婆喜与睁开的眸子接触,声音戛然而止,仿佛被人掐断了,忽然意识到不好,伸手握住腰间刀柄,起身就要退开的同时,首位旁边巨大的身形猛的一挥粗壮的臂膀——
一道黑影呼啸飞来。
先是呯的一声,紧接着噗的闷响,那是铁器切入头骨的声音,红白的液体溅在左右几名侍卫脸上,站着的莎车王的身躯摇晃了一下,轰然倒了下来,铜盔哐哐的在地上打转,头颅几乎裂开,被挤歪的眼眶,瞪圆的看着,插在额头上的一支小戟。
那三百米莎车国骑兵,和席位间的十多名侍卫原本伸去刀柄的手,飞快的收了回来,傻立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提满感谢上邦为我疏勒除去须利耶婆喜……”提满吞咽了一口唾沫,眸子里多少泛起了喜色,一旦莎车国失去这个强势野蛮的王,往后他说不得还能反过来,将莎车纳入疏勒。
公孙止不在意的一摆手,起身走了出来,站在中间看了眼死的不能再死的须利耶婆喜,“堂堂一国怎能无王,这样吧,人是死我杀的,害的你们没了国王,就赔你们一个。”目光扫过那十几名侍卫,伸手随意指着一个人:“就你了,莎车国王往后你来坐!”
那被指着的侍卫张大嘴,望着公孙止,又看了看左右两边的同伴,发不出一丁点声音来。
“呃……”提满连忙起身:“都督,这恐怕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西域随便一个角落,聚个几百、千人就敢称王称霸……”公孙止负手转身大步回到案几后方,披风一扬,坐了下来,“……这个人我保他当王了,谁不服,谁就别想活,我说的!”
手掌抬起一指空下来的席位:“坐下!”
那侍卫脑袋一片空白,像是做梦般,小心的挪动步子挨着须利耶婆喜的尸体,颤颤兢兢的落座。
“人现在又齐了,我汉朝为西征而来,意欲翻过葱岭……”公孙止手按在案面,目光扫过俩人,说起来正事。
“……杀进极西之地,你们俩家也要出人,出粮!商议完了,回去准备吧,”
“啊?”
提满望着离开的背影,张大了嘴。
高大的身影提着长兵翻上马背。
近卫正在集结过来,而摆开的中阵侧翼,那边有斥候骑马飞快朝这边过来,须利耶婆喜皱起了眉头,待对方靠近时,来人跳下马背:“……王……外面…南面河岸…有…有……”
“有什么?有疏勒的援兵?”
那斥候有些着急,加快了语速:“是汉人,汉人的骑兵!他们让人送来书信,让王罢手……”
“哼!汉人的手伸的也太长了,他自家的事都管不好,还想插手我西域之事,不用理会他们,要是赶来,一块打了!”须利耶婆喜皱着眉头,摆了几下手,忽然一勒缰绳又停下,偏过头:“汉人带来多少军队?”
“过来的不多……”
“那你害怕什么…”
莎车王笑着说起话的同时,那斥候随后也在补充后面的话“…但后面还有四万多骑兵,听外面传来的消息,于阗王战败投降,汉人这次过来有十多万人。”
听到这样的数字。
笑容变得僵硬,逐渐消失,须利耶婆喜手指抖了抖,招来亲卫:“传令前面的士兵……暂时停下,把疏勒国军队围拢,不要放他们出来,等汉人一走,再继续杀!”吩咐下去后,他转过马头对了那斥候说道:“你与那送信的汉人过去,我莎车王随后就去拜见上邦大将军。”
随着命令的传达,激烈的厮杀渐渐停息,被围困的疏勒士兵正疑惑中,敌人缓下了进攻的节奏,但也并未退去,此时中阵的须利耶婆喜带着五千莎车士兵,前往河岸南面,弥漫的风沙之中,密密麻麻的骑兵遍布戈壁碎石、枯草之上,那上万人的骑兵排列,看的人心惊动魄。
只是对方的装束,须利耶婆喜却是一眼看出是草原人。
“看来,这批过来的汉人,是那狼王公孙止了,我倒想看看传说中的这个人到底有什么厉害之处。”
自桓帝以后,中原汉朝对于西域的掌控日渐衰落,虽然常有商人往来,也知晓如今汉朝内乱不止,对于往昔汉人强硬的印象,也只是在父辈的话语中听过一些,时隔久远,记忆已变得稀薄,忍不住脱口而出说出这番话来。
“莎车国王,须利耶婆喜求见上邦大将军!”他带着士兵并未下马来,挺胸昂首的学着汉人利益拱了拱手,西域上层中,对于中原文化、语言都有涉猎,此时开口的语气却是没有那般恭敬。
对面,大纛猎猎作响,匈奴骑中,为首的骑士促马走出半丈,四十多岁模样,挥起马鞭指了过来:“那你等着,狼王的军队稍后就来。”
须利耶婆喜眯了眯眼睛,慢慢放下双手,向来桀骜惯了,此刻,对方的态度着实让他感到不爽,不管如何他莎车也是西域南道的强国,这些人竟没该有的礼貌。
想着的片刻,侧后方有骑兵的马蹄过来,有人上前在须利耶婆喜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他回头看去,一支百来人的队伍来到不远的位置停下,为首那人身材较矮、敦实,一脸大胡子,也转头看了过来,正是他的熟人——疏勒国提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