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安娜不再言语,便带着孩子与蛇猫,到南京火车站上车前往上海。
这天深夜,上海到了。
一辆汽车来到北站,接着齐先生、“齐太太”以及九色小姐回到法租界的豪宅。
回到上海的第一夜,刚刚把女儿安顿睡着,欧阳安娜便向齐远山提出了离婚。
齐远山无从拒绝。欧阳安娜才是达摩山伯爵基金的主人,也是常凯申的救命恩人。他虽是国民革命军的青年将军,在北伐战争中屡立奇功,在常凯申眼前不过是个小喽啰罢了。
至于离婚的理由,安娜一个字都没有说,齐远山也一个字都没有问。其实,他俩都心知肚明——不都是因为秦北洋吗?
磨蹭了三天,齐远山同意离婚。
但他有两个条件——第一,离婚消息不能对外公布,更不能让常凯申知道,以免影响他的仕途;第二,齐远山仍然可以经常见到九色,哪怕再也不能让九色叫他爸爸。
欧阳安娜答应了条件。她也不想让离婚影响女儿的成长。但她悄悄地去更改了女儿的户籍,将姓名由“齐九色”改为“秦九色”,这才是“完璧归秦”。
离婚后的齐远山,在虹口横滨桥置办了新家。他在南京还有一间公馆,方便参加中央军事委员会。每次常凯申夫妇想念小九色,齐远山就会护送她去南京甚至庐山或莫干山的度夏别墅。
一年后的深秋,纽约华尔街“黑色星期四”,大萧条如同上帝的惩罚降临美国,紧接着蔓延到世界上各个角落。英国完了,法国完了,德国完了,日本也完了……
欧阳安娜却到美国“抄底”,购买了纽约与加州的许多物业。达摩山伯爵基金的资产遍布海内外,她在上海、南京、宁波等地均有投资,甚至购买了湖北大冶的铜矿,江西大余的钨矿。短短两三年内,安娜已成为上海滩的头号女富豪。
除了经商和养育女儿,安娜还在圣约翰大学攻读法律,考出了律师执照,常常帮助穷人与妇女打官司,尤其善打经济纠纷与离婚官司。
欧阳安娜想在女儿身上,弥补自己不能从北大毕业,不能成为女外交官的遗憾。九色在学校的成绩优异,各门功课都是名列前茅,让外国老师也啧啧称赞。
旧时女子,无才便是德。因为女孩若多读书,便会有心思凡,思凡就可能坏了贞洁。可是思凡又有什么错?安娜问自己。
时光一晃,距离欧阳安娜与秦北洋分别,已过去了三年零六个月。
中国的历史翻开了新的一页……
天明时分,薛仁贵庙里的篝火早就熄了,欧阳安娜却发现秦北洋不见了。
小镇墓兽九色也不见了,这对主仆如同幻影蒸发无踪。
齐远山、叶克难、李隆盛、小郡王这才惊醒。也许是在东陵的历险太过刺激,以至于困顿不堪,一觉安睡到天亮。他们冲出古庙,在残破的长城上下,险峻的山岭之巅寻觅秦北洋,却连半根毛都没找着。名侦探叶克难仔细勘察古庙,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结论是并未有外人入侵,也没有发生过搏斗。
“秦北洋是自己走的。”
缩在角落里的小木淡淡地说。
安娜揪着这盗墓贼的衣领,就差抽他两耳刮子:“天杀的!怎不叫醒我们?”
“打人不打脸呢……”小木抖抖豁豁地回答,“秦北洋贴着我的耳边说,若我发出任何声音,他便会杀了我。”
“秦北洋有没有说他要去哪里?”
“没有呢。”
小木那副窝囊样子,谁不晓得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吓破了胆?欧阳安娜觉得前者可能性更高。
“算了,安娜,你问不出什么劳什子的。”小郡王劝阻了她,也是给小木解围了,“我想,秦北洋做任何决定,都不会无缘无故。”
“这个我比你更了解他!”安娜忿忿地看着古庙外的长城,“可他为何不告诉我一声就走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叶克难敏锐地观察到一边的齐远山,面色已变得相当难堪。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懂秦北洋了!”齐远山出人意料地说话了,顿时让自家媳妇闭嘴,“他就是这样的人,一意孤行,不计后果,直到头破血流……”
李隆盛也点头道:“我猜秦北洋是跟九色一起去寻找唐朝小皇子的棺椁吧?”
欧阳安娜自言自语:“嗯,秦北洋绝对不会放过阿海的,哪怕追到天涯海角,追到世界末日,他都要杀了那个家伙。”
叶克难叹息道:“安娜,这便是秦北洋的命。你由他去吧。吉人自有天相。”
三天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