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道的残忍,远远超出刺客道。最残忍的,就是毕业前的一关——学会与镇墓兽的搏击,失败者或死于镇墓兽之口。
“很遗憾,这是我等之天命……”
鬼面具的魂魄似乎萦绕在镇墓兽斗兽场之中,纠缠在秦北洋的耳边喃喃倾诉。
这是他的生死场。
虎,鹿,熊,猿,鸟——这五尊镇墓兽,已被控制在阿海的手中,正对着秦北洋磨刀霍霍,垂涎欲滴……
它们并不需要人肉充饥,但消灭任何擅自闯入者,乃是镇墓兽保护墓主人的本能。
猛虎镇墓兽的血盆大口将他吞没前,秦北洋拼命扭过身体,抽出背后唐刀,用力劈砍在虎口之上,反而将自己弹得飞起来。
乌鸦镇墓兽半空飞来,尖利的鸟喙就要将他刺穿。他再次用唐刀抵挡,三百六十度转圈,稳稳地双脚落地,站在镇墓兽大斗兽场的圆心。
秦北洋挥舞三尺环首唐刀,面对从眼前、身侧、背后袭来的五尊镇墓兽——虎,鹿,熊,猿,鸟。
突然,九色如同一道金色闪电,从头顶跃入镇墓兽大斗兽场的中心,站在秦北洋的身边保护主人。
就当秦北洋与小镇墓兽要与这五尊镇墓兽决一死战,圆形地宫的看台上传来老金的呼喊:“北洋,选一件乐器!”
原来,老金打开大斗兽场台阶下的抽屉,居然塞满乐器——从阳春白雪的编钟、古琴、洞箫到下里巴人的唢呐、胡琴、喇叭,甚至有西洋人的口琴、小提琴、双簧管……
从这些乐器的光滑色泽来看,日常保养得很好,这两天刚被擦拭过。
秦北洋脱口而出:“我会吹笛子。”
老金将一支竹笛抛向半空,秦北洋眼前闪过三年前相同的情景,只不过当时扔给他笛子的人是“鬼面具”老师。
他高高跃起,单手接住笛子,发现贴着半透明的笛膜。
对了,镇墓兽性喜宫商音律,风雅丝竹,这些乐器正是克制镇墓兽的武器。
秦北洋别无选择,只能将唐刀送回后背,将竹笛横在嘴唇上,口型放圆,气流灌入中空的笛管,震动一片薄薄的笛膜。
他吹出了《鹧鸪天》,少年时住在京西骆驼村,他时常跟着父亲走到香山顶上,悠悠扬扬地吹起这首笛子曲。
对兽吹笛?
咔嚓!
唐刀从刺客腰腹部穿过,瞬间将整个人拦腰斩断。鲜血染红了他的眼睛,他的世界变成了红色海洋。
第二个刺客上来了,秦北洋腾身一跃,犹如“五禽戏”里的飞鸟,唐刀从半空中枭去刺客的首级。第三个刺客,直接被他从正面劈成了两半。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
与此同时,调虎离山,青牛镇墓兽完全被九色缠住,否则早就一牛角将秦北洋捅死了。
一场真正的杀戮,秦北洋压抑了十二年的仇恨,全在这个清晨发泄在刀锋上。秦始皇的棺椁上,唐刀切开刺客们的皮肤、肌肉还有骨骼,他的嘴唇尝到血的滋味,又咸又脏,令人作呕。他感觉这些人很恶性,杀人的过程也很恶性,而杀人的自己更加恶心!
人,为什么要杀人?
昨晚,魔术表演刺杀行动,并非徒劳无功,九色的琉璃火球,阿幽的匕首,迈克尔的双枪,秦北洋的十字弓,已让叛乱者损失大半人马。如今,阿海手下仅剩十二个刺客,已被秦北洋一气呵成地杀完了。
阿海成了孤家寡人。
老金已悄然挣脱绳索,替阿幽与迈克尔松了绑。眨眼间,所有被俘者都恢复了自由。
秦北洋翻身跳下黄肠题凑,刀锋直逼阿海的鼻尖。
老金抓起一把矿工镐,站在秦北洋的身边说:“北洋!幸亏我在阿尔泰山没看错你!”
形势已天翻地覆,阿海不是大伙儿们的对手。青牛镇墓兽虽然庞大,但行动笨拙,竟被小小的九色困在地宫角落,抽不出空来帮他。
秦北洋腾身跃起,手中唐刀灌满安禄山的邪魔力量,飞向青牛镇墓兽的牛角。
一刀斩断!
青铜牛角砸落地面同时,秦北洋眼角露出重重杀气,青牛困兽犹斗,愤怒吼叫,积蓄力量……
“镇墓兽猎人”老金不知从哪儿搞来一只胡笳,竟然吹奏起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此曲本为古琴曲,却被他吹出草原民族的苍凉悲壮,想是多年在西北采矿挖墓的结果。
“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汉祚衰。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干戈日寻兮道路危,民卒流亡兮共哀悲。烟尘蔽野兮胡虏盛,志意乖兮节义亏。对殊俗兮非我宜,遭恶辱兮当告谁?笳一会兮琴一拍,心愤怨兮无人知。”
青牛原是契丹人的图腾——这尊青牛镇墓兽的墓主人,竟是大辽开国皇帝,耶律阿保机!
《辽史》记载辽太祖耶律阿保机“身长九尺,丰上锐下,目光射人,关弓三百斤”,正合这青牛镇墓兽的伟岸。
十多年前,老金亲手打开西辽河草原上的耶律阿保机陵墓,掘出青牛镇墓兽,将其制服运回太白山,连同辽太祖棺椁,一起封闭在天上地宫。
“地宫道”有云,镇墓兽喜音律,乐器是一个法宝。
原本意欲发狂的青牛镇墓兽,竟在胡笳声中安静下来,乖乖四蹄跪地,俯首称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