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手指在泥水中细细摸索着,感到那件物体是个又细又长的东西,于是我抓紧它的一端,稍微用力,就把它整个儿地从湿泥里拔了出来,不过上面糊满了泥,我还看不清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迫不及待地把它拿到旁边的一处小水塘里稍微洗了洗,终于把它表面上裹盖的泥土洗去了大半,就急匆匆地拿到眼前,准备仔细端详一番,看看它究竟是什么东西,竟花费了我如此多的周折才得以一见它的庐山真面目。
突然,在幽暗浑浊的夜光中,我冷不丁地看见有一双暴突在外的滚圆的大眼睛正死死地盯住我,整个眼睛的虹膜竟然是红彤彤的,充满了血,甚至还有两道血顺着眼角淌了下来,狰狞地挂在脸颊上。这还不算,我又看见一张血盆大口在冲着我嗞嗞怪笑,嘴角几乎裂到了耳根——好像是被某种暴力撕裂了似的,露出杂乱而尖锐的牙齿,一条又红又长的舌头从嘴里伸到颌下,好像可以随意转动,随时准备舔舐挂在脸颊上的那两道血痕似的。
猛然看见这张阴森恐怖的鬼脸,我惊叫一声,下意识地把手中握住的东西扔到前面,可是那样东西不知碰到了什么,竟然反弹了回来,正好撞在我的胸口上。我心里一慌,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噗通”一声跌坐在地,幸亏右手死死地撑住地面,才没有落得把整个身体都翻倒在了泥水中。可是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刺痛从右手掌心处传来,像毒蛇似的猛然窜上手臂,半边身体刹那间都麻木了。
我坐在地上,咬紧嘴唇,强忍疼痛,慢慢地抬起右手,发现掌心已被一块尖锐的细石划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殷红的血水从伤口中汩汩地流出来。我眼中噙满泪水,从衣服上撕下一条衣襟,小心地拭去伤口周围的泥污,又用一条衣带把伤口一点一点地裹住,压紧。伤口处一阵又一阵的剧痛不断地钻入我的心肺,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我忍受能力的底线。自从记事以来,我好像从没有受过这么严重的伤害!我坐在泥地上,越想越伤心,眼泪忍不住扑漱漱地滚落下来。
足足过了半个小时左右吧,反正我也记不清多长时间了,才发现伤口处渐渐地不再那么疼痛了。
我有些脸红,没有想到一向顺风顺水内心似乎无比坚强的我其实是那样地脆弱,竟然被从土里挖出来的一件如此小的玩意儿吓成这样,不禁羞愧难当。于是待手上的伤势略有好转,我立即重新打起精神,强忍着从泥地上爬起,蹲下来,四处寻找那个从土中抠出、却在刚才的惊吓中不知落到哪里去的物体。
在昏暗和杂乱中仔细搜索了好一阵,我才在一丛矮草后面发现了它,正躺在那儿对着我龇牙咧嘴地笑着呢!它在笑我?此刻,我终于看清楚了这个东西的模样——它竟然是一个布偶!它只是一个布偶啊,它的身上涂满了颜色,虽然它的相貌狰狞可恶,丑陋至极,但它终究只是一个布偶而已!我脸上一阵又一阵地发烧,为自己刚才的懦弱羞愧不已。
我急忙从地上抓起它,把它拿到眼前。只见这个布偶的脑袋特别大,和身体根本不成比例,以至于我刚才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颗狰狞恐怖的大脑袋。除了这颗巨大的脑袋外,这个布偶的身体却又细又长,穿着一件殷红色的外套,外套的一角已经破烂,应该是刚才被我扯断的那块布头,它的腰间束着一根细长的黑色腰带,在腰带上竟然别着一颗精致的钮扣,我把它拿到眼前仔细看时,却见那个钮扣是个圆环,圆环的中间刻着一个细小的图案,正是我在院子铁门的大锁上看见的那个很像火焰的神秘图案。
这个布偶是谁做的?它是谁的玩偶?它的模样为什么会如此狰狞、恐怖?
我忽然想到了这幢小楼先前的主人,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年轻女孩,难道这个布偶是她们的玩物?这两个女人竟然喜欢如此恐怖的玩物!
我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心想在这里发现这个恐怖的布偶难道是老天爷给我的启示,让我知难而止,前面的小楼里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更加恐怖的东西呢。至于这个布偶为什么会掉落并被埋没在这片荒草之中,我就更不愿去想了,总之,这是老天爷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