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衍背站手,站在帐前,看着满天的星斗,心里一阵阵发紧。
地上一片泥泞,虽然铺了干草,来往的人太多,很快就踩得稀烂。下午那场雨太大了,帐篷旁边的水沟来不及排,整个营地都浸了水,虽然时间很短,却还是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去卑站在一旁,神情颓丧。张郃对荀衍连连作揖,几乎要跪在地上。从日暮时赶到这里,他就一直缠着荀衍,请他出兵接应麹义。荀衍一直不肯答应。他坚持说黄琬的部下人心惶惶,守营都勉强,出了营肯定一哄而散,不仅救不了麹义,反而会把自己也搭进去。
麹义尚且不敌,这些屯田兵有什么用?
荀衍安慰张郃说,麹义也许不能战胜孙策,但他撤回来没什么问题,我们与其冒险出营增援,不如守好大营,等他回来。张郃原本也勉强同意了,可是半夜时分,去卑逃回大营,通报了战况,张郃再次急了,又来请荀衍出兵接应。
听完去卑的报告,荀衍心里也是一片悲凉。他估计到了麹义会遭遇一场恶战,却没想到胜负会分得这么快。麹义的中军被重创,去卑率领的匈奴骑兵损失过半,尹楷全军覆没,闵建还没消息,可能也凶多吉少。不到一天时间,麹义不仅败了,而且一败涂地。
孙策这么强,谁才能是他的对手?麹义败了,袁绍就能行吗?
“将军……”
荀衍抬起手,打断了张郃。“儁乂,比起麹将军的生死,现在有一个更要紧的任务,非儁乂不能行。”
张郃的脸颊抽了抽,却还是沉声问道:“什么事?”
“将颍川的战况通报主公。如果我猜得不错,孙策很快就会逼上来,你现在不走,明天就走不了了。”
“我可以现在就走,那将军会派人接应麹将军吗?”
荀衍盯着张郃看了片刻,一字一句地说道:“儁乂,请你相信,我分得清轻重。”
麹义的阵型一动,孙策也跟着动了。
他一直盯着麹义,注意麹义的一举一动,等待着致命一击的机会。
麹义很谨慎,他见识过弩车的威力,弩车被送到战场后,他就躲在射击死角里,利用营栅为掩护,还部署了重重大盾,仅余的西凉步卒都在他的身前,阵地的最前方则换成了一千刀盾手、长矛手,三百强弩手,百人一排,整整十三排,将两军之间的阵地填得满满的,堵死了他强行突击的可能。
即使他的义从营强悍,对这种密集布阵也没有什么好办法,硬攻必然会造成大量伤亡。
想攻破这样的阵地,最理想的办法似乎只有清理外围,麹义的身后发起攻击。
他正是这么做的,但这不过是他想让麹义看到的假相,他在等待对麹义不利的因素发酵。这个时代的弓弩都是复合弓,所用的胶是动物胶,动物胶有一个最大的弱点就是怕水,浸了水,粘着力下降,弓力会严重削弱,甚至会在开弓时直接裂开。
战前进行战术推演时,这一点是军谋们反复强调的要点,而且他们还询问了对弓弩最有经验的谢宽,又做了试验,了解弓弩浸水后随时间推移弓力下降的趋势。结果得出结论,浸水十二个时辰后,弓力至少下降五成,甚至可能更高。
弓力下降五成,强弩就成了普通的弓,冀州强弩手就残了。
唯一意外的是鲁肃攻得太快太猛,只用了半夜时间就完成了战术目标,逼得麹义不得不提前撤退。不过这影响不了大局,让弩车多射几轮就是了,箭矢准备得很充分,足以将麹义的阵地完全摧毁。
正如所料,不过两轮射击,麹义原本密集的阵地就废了。麹义别无选择,只能仓皇撤退。
但孙策却不打算就此放过他,准备了这么久,又苦战了一天半夜,好容易打残了麹义,岂能让他逃脱。这样一个经验丰富的将领会从一次战斗中吸引很多经验,这次出奇不意,下次就没这么好的事了。
趁你病,要你命!临阵斩杀河北第一名将,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能震慑天下?
孙策带着郭武等人跳上战马,绕过右侧的大营,向麹义的右前方奔驰。被弩车蹂躏后,阵地上全是箭矢和尸体,别说战马,就连步卒都要小心翼翼的通过,他可没这时间慢慢趟。早在弩车上前集射的时候,他就撤到了麹义的视线之外,等待出击的机会。
现在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