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将军对你那篇《潮水论》很感兴趣,他正在读,你且等一等,也许他待会儿要见你。”
严畯喜出望外,连声答应。郭嘉示意朱然给严畯添了一些饮食,匆匆上楼去了。严畯拉着朱然,有点窘迫。“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可否?”
“足下请说。”朱然笑眯眯地说道:“祭酒吩咐过了,只要能办到的,一定满足足下的要求。”
“酒水已经足够了,毋须再添。能不能给我一副笔墨,我趁这机会再斟酌斟酌。”
朱然满口答应,派人给严畯取了一套文具,又取了一些纸。严畯感激不尽,从行囊里取出一篇未完的文稿,旁若无人的做起文章来。他读书作文都很投入,不知不觉便是天黑。孙策在飞庐上看了严畯两次,见他专心作文,却让自己的心理战术落了空,不禁莞尔,让朱然把严畯请上来,一起用晚餐。
闻到饭菜香,严畯才觉得腹中空空,饥火燎人。他看了一眼案上的菜肴,顿时满口生津。菜色虽然不多,却有一样是彭城特有的点心粔籹,酒是彭城醪,还有一杯茶荈,看来孙策不仅知道他喜欢喝家乡酒,还知道他酒量一般,特是备了一些茶。
“多谢将军。”严畯由衷感激孙策的体贴,特地离席致谢。对孙策来说,美酒佳肴不稀奇,山珍海味也可以得到,但如此照顾他个人的饮食习惯却非常难得。若非用心,谁会有这样的安排。
“曼才不必客气。”孙策欠身还礼。“些许家常饮食,聊以表示对曼才大作的敬意。冒昧问一句,曼才志向为何,为官乎,为学乎?”
严畯笑笑。“畯本书生,不闲世务,为官也不过是空耗俸禄,上无补于君,下无益于民。我还是想躬耕自养,读读书,做做学问。只可惜徐州战乱,无处容身,只能寄食下邳。蒙刘将军收留,感激不尽。”
孙策点点头。严畯这番话说得非常得体,既表示自己的志向,又顺便为刘和说了情。
“你这篇《潮水论》有新意,只是浅尝辄止,未及真义。若能用功数年,深思熟虑,庶几可传之后世,与徐公河之《抛物论》相提并论。曼才有意否?”
孙策站在飞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角落里的严畯,眼神闪烁。
他刚才对严畯很不客气,但那是对事,并非对人。相反,他对严畯的事迹了解虽然有限,印象却非常不错。记得最清楚的便是鲁肃病逝后,严畯拒绝接任陆口督的事。虽然有人求全责备,说严畯是避祸自保,但有自知之明本身也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世上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太多了,尤其是读书人。
他知道严畯书读得不错,郭嘉收集到的信息里这么说,张昭也这么说。严畯是彭城人,和张昭熟悉,张昭曾推荐过严畯,孙策还提醒徐绲留意,但徐绲一直没找到严畯,现在知道了,严畯不在彭城,在下邳,还成了刘和的使者。
“如何?”孙策转头对郭嘉说道。
郭嘉有些不满。“一书生尔。荀友若安排这样一个人来,没诚意啊。他应该让吕岱来。”
“虽是书生,却是一个真正的书生。”孙策对此有不同看法。“任何一个时代都应该能容得下真正的读书人,能让他们有机会发出自己的声音,即使是批评的声音。”
郭嘉展颜而笑。“将军,你现在越来越像一个人。”
“谁?”
“孝桓皇帝。”
孙策忍不住哈哈一笑。说起来,他和孝桓帝还真是有缘,因为历史上的孙策后来追谥也是桓,长沙桓王。这两个桓意思相近,都是指辟土服远。郭嘉说得也没错,他对待党人的态度上也和孝桓帝类似,只是孝桓帝失败了,他虽然还没成功,却依稀能看到一点希望的曙光。
脚步声响起,朱然匆匆走了上来,手里拿着一份文稿。他走到孙策面前,将文稿递给孙策,瞅瞅远处,低声说道:“将军,这是严曼才的《潮水论》,论潮水涨落的,我觉得可能有用。”
孙策接过文稿。“你觉得有什么用?”
“也许水师出海能用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