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心里麻酥酥的是吧?”洪衍武坏笑着,一句话就让陈力泉闹了个大红脸,也结巴了。
“你,你别胡说。我哪儿……哪儿会啊?”
洪衍武索性更逼一步,坏嘎嘎地笑起来了。
“这有什么,到岁数了,不想才不正常呢。再说了,哥们儿我明年就是结婚的人了。你跟我同岁,想处个对象还不挺正常?怎么着,看上岑冲了?别说,她岁数还真跟你合适……”
陈力泉却更窘了。
“没,没,没有的事儿。再或,你……你也真够敢想的。人家那么漂亮?又是电影演员,又是大学生……”
“切!你还别跟我提这个!漂亮?她能有‘糖心儿’漂亮吗?电影演员怎么了?臭戏子一个!大学生怎么了?以后跟搓堆儿菜似的,烂大街。你有什么够不上的?我跟你说,社会是会变的。我保准儿也就十年,你看上哪个演电影的,拿钱一拍,就能让你睡了她!也就是现在经济意识还在发展,咱们暂时还不能冒头罢了。但我提前告诉你啊,对她们这样的,到时候玩儿玩儿可以,你甭动心思明媒正娶,就这帮搞表演的,在男女事儿上最乱了,从古到今都他妈下九流,贱货!”
这番话说得陈力泉简直瞠目结舌。
“不,不会吧?你别这么说啊……杨,杨子可也是演员呢。”
“嘿。你还较真。杨子?杨子就在他妈眼皮子底下呢,还有玉面罗刹严防死守。他就是想乱来也没机会啊。我还跟你说,你还别看这小子一本正经的。真放任自流,让他这圈子里泡久了,是否腐败堕落,那也不好说……”
“啊?那……那你不是害了他嘛!”
这句倒是让不由让洪衍武愣了一愣。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其实……不过……反正……话也不能这么说,我当初不就是想把他从牢笼里解救出来嘛。而且现在也是文工团最干净的时候,他犯错误的概率还小。大不了玩儿几年,再让他改行干别的却呗,至少有了名气,他去别的地方再混也方便多了不是……”
总算是给自己找到了些理由,洪衍武总算安心了。而跟着心眼一动,他又一时兴起,问了陈力泉一个重要问题。
“泉子!你是不是喜欢岑冲的清纯啊?那你看我妹妹怎么样啊?我跟你说,岑冲可是假纯,小茹才是真的……”
可没想到这句一说,“滋扭”一声,三轮登时就歪了把了,陈力泉差点没撞上旁边的自行车。
等车稳当了,等被惊吓着的骑车人也骂骂咧咧蹬车走了。
陈力泉这才跟挨了马蜂蛰似的,拧巴着脸回应。
“小茹?小茹才十七!人家还上学呢!而且她也是我妹妹啊!小武,你吃错药了!到底怎么想的?怎么会问我这种问题啊!你……你……我对小茹绝对没别的心思,真的!我可是看着她长大的,除了把她当妹妹,永远也不会有什么想法……”
完!这就叫没缘分啊!
洪衍武不由心里一阵失望!既是为了陈力泉,也是为了自己妹妹……
和杨卫帆、苏晓明相似,六月份还有两个人差不多遭遇到了同样的蹿红模式。
唯一的区别,就是她们似乎比杨卫帆和苏晓明的影响力更大,因而所感受到的困扰也就更多。
这一点可丝毫没有办法,完全取决于她们所处行业的特殊性。
因为她们都是活跃在银幕上的电影演员,是分别出演了《桐柏英雄》两个女主角的岑冲和刘晓芩。
要知道,在电视机尚未普及的年代里,电影几乎是当时国人唯一的影像娱乐。
所以岑冲和刘晓芩的容貌可以通过银幕迅速为人们所熟知。那么她们所创造的轰动效应,也会比杨卫帆和苏晓明这两个“幕后明星”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这部电影里,年仅十九岁的岑冲饰演的赵小花,用泉水一样的清纯、脆弱,和鲜花一样的笑容、活力,征服了全国无数的观众。
尽管惊鸿一瞥,但却是真正的属于一个时代的笑容,给生长在这个年代的国人留下了用不褪色的永恒记忆。
因此与“小白杨”暂时成了杨卫帆的代名词相仿,“小花”也成了岑冲的小名儿。
而比岑冲大上五六岁的刘晓芩,则是凭借着自身惊人的努力和天赋,用跪在石头上抬担架,用满膝盖都是血的写实镜头,用心地演绎了何翠姑这个人物形象,以此获得广大观众的感动和认可的。
她的“笨功夫”和与岑冲天生的灵秀正好相得益彰,彼此辉映。
于是电影史上难能可贵的一幕出现了,一部电影同时捧红了两个年轻女演员,让她们获得了难以想象的声望与人气,双星闪耀。
在这个年代,我国的电影人是实实在在地拥有占全世界四分之一的观众的。别说全国的报纸、杂志、广播不时出现她们的名字,记者踏破了门槛,观众赞誉的信件如雪片般飞来。她们的肖像也矗立在街头闹市的每一家电影院。
而且还有一个杨卫帆和苏小明不曾遭遇的副作用,由于人们都认得岑冲和刘晓芩的模样,她们便无法再像平常人一样出门了。
刘晓芩是在街头饭馆和朋友一起吃饭时认识到这一点的,即使她还算聪明,在饭馆里才摘下墨镜和帽子。可仍旧还没吃完就出事儿了。
人们的热情很快失控造成混乱,而等到刘晓芩成功突围后,她才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被狂热的观众撕破了,不但墨镜和帽子早也无影无踪,脚上的鞋子也只剩下一只。
而岑冲甚至比刘晓芩还要更痛苦,因为刘晓苓完全可以躲在电影制片厂不出门。可当时的岑冲还是个“沪海外国语学院”的学生,她发愁的不是别的,而是每个周末都要从家里往返回学校的过程。
其实乘坐公共汽车,她也曾被观众们认出来过。虽然不像刘晓芩那样的狼狈。可无论是头发花白的老人非要给她让座,还是人们把她围拢,七嘴八舌地问她。你怎么也坐公共汽车呀?你这么著名的演员还跟我们挤这个?都让她倍感尴尬,疲于应付。
所以往往一上车她就会对着车窗,两个胳膊夹着头抚着把手,这样别人还不太容易看清她的脸。
可即使这样,听到别人毫无顾忌地对她品头论足却是难以避免的。有许多时候,尽管别人是在夸她,可对她而言,也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就比如这一天,当公共汽车经过一家电影院时,车上的两个女人同时仰脸去看广告。
“岑冲!”一个女人人声道。
“嘴有点大!”另一个女人点评,“她眼睛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