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青衫秀才,在山巅落一剑问过夫子后,又历经和岳单的大战,这一两年感悟甚多,剑道又有拔高,已可望山峰。
笑眯眯的在马上看着李汝鱼,“不是佳人归来,李统制很失望?”
李汝鱼干笑了两声。
“失望都写在脸上。”熟悉的声音从青衫秀才身后的骏马上传来。
又是一位老熟人。
闫擎。
闫擎的剑道亦有精进,举手投足间透着股犀利。
如剑。
这种感觉,有些类似昨夜那名刺客。
也许这就是闫擎的剑道之巅。
曾经奉旨意,和青衫秀才一起在开封保护赵愭的两人,因为天下形势的转变,早已回到临安,这一次被派来和李汝鱼一起前去简州。
在两人身后,尚有五位佩刀挂剑的精壮汉子。
应是镰子死士。
李汝鱼挥手示意众人随他进城,休憩一日再出发去简州。
青衫秀才下马,牵马和李汝鱼一起并肩入城,叹了口气,“这一次,我是真不想去。”
李汝鱼不置可否。
知道青衫秀才不愿意去刺杀李平阳的原因。
将军,就应死沙场。
而不是憋屈的死在刺客的阴险之下……然而,刺杀其实也算是沙场的一端延续。
……
……
颖昌府城内,有一座澜山。
澜山之下有一座山庄,名字取得也是个古雅:摘星山庄。
之前又有摘心山庄的雅称。
只因为那位风流倜傥喜欢穿一身胜雪白衣的少庄主西门卿。
少庄主西门卿,本被称作小官人,自从老庄主过世后,这位小官人摇身一变,成为摘星山庄的庄主,又被称之为西门大官人。
生得一副好皮囊的西门卿没少风流。
不过随着澜山之巅一战,西门大官人和某位异人同归于尽,摘星山庄被划归为北镇抚司产业,又被颖昌府的北镇抚司千户赵庸送给了李汝鱼。
颖昌知府杜源对此睁一眼闭一眼。
惹不起。
摘星山庄的主人如今并不在,只有一位管家极其家眷,以及众多奴仆。
管家从北方开封来,姓王,单名一个五字。
善大刀。
颖昌府知府和北镇抚司也没去管他——谁也不愿意得罪李汝鱼。
山庄里还有个少年。
一位原本不愿意随恩师一起来摘星山庄,后来不知怎么又改变了主意的少年,背上总是背着个大包裹,仿佛装了什么宝贝似的。
少年很少出门。
却知天下事。
这还是归功于赵庸和杜源——少年曾登北镇抚司衙门和府衙衙门,希望在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下能得到一些关于天下大势的消息。
赵庸和杜源一则是给李汝鱼面子,二则也怀疑这是李汝鱼的授意,毕竟摘星山庄是李汝鱼的家业,这少年算是李汝鱼的客卿。
但应了他。
是以天下但有大事发生,两人也会着人将消息送递到摘星山庄。
少年有个习惯,每日傍晚时分,总会登上摘星山庄后面的澜山之巅,坐在一块大石上,看天下南北而长吁短叹。
王五对此也不好说什么。
少年姓墨。
大凉罕见。
重名巨侠,亦罕见。
这一日黄昏,墨巨侠又坐在山巅,斜阳晚照,西天一片缤纷,空旷天野间,可见倦鸟归林,又有黑色的夜鸟出巢,呱呱声很是难听。
视线所及处,炊烟寥寥于天地之间,满城都是柴火香味。
却有些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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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个久远而熟悉的名字,安美芹的神情有刹那的惘然,干脆席地而坐,望着城外黑暗的广袤天地,想起了那些久远的事。
许久才问道:“有酒?”
李汝鱼讶然,翻身下城楼,片刻后去而复返,带来了老酒。
有酒无杯。
两人各执一壶。
李汝鱼本来不喝酒,不过此刻安相公有意,那就陪着一点点浅抿,适可而止。
安美芹酒量极好,猛喝了一口,“独孤姓赵。”
李汝鱼哦了一声。
过了片刻,才猛然醒悟过来,讶然:“赵室的赵?”
安美芹点头,“剑魔独孤,本姓赵,其实是仁宗最小的弟弟,亦是顺宗陛下的亲叔叔,当然,他其实也就比顺宗陛下大不到十岁。”
李汝鱼咋舌,“那他怎么彻底成了江湖人。”
安美芹摇头,“一个一生痴于剑的人,最好的归宿自然在江湖。”
李汝鱼沉默了一阵,“这件事似乎无人知晓。”
安美芹笑了,“确实,知晓的人不多,不巧的是,我恰好是其中一人,当年钦天监老监正张正常去剑魔城,其实还有一人也去了。”
“谁?”
“陛下。”
“女帝也去了剑魔城?”
安美芹神情满是回忆,说起了当年旧事。
适时的临安,王琨尚未为相,狄相公也还在镇北军中,最大的威胁则是乾王赵骊,老相公柳正清足以应付,所以女帝毅然微服东去剑魔城。
其实当时去剑魔城的,何止张正常和陛下,连北方的岳平川也悄然出开封,在剑魔城外汇合女帝和张正常,赵四房中镰房倾巢而出,剑房之中,青衫秀才和闫擎的那位恩师,内侍省薛盛唐,亦持弓随女帝出行。
甚至连各大世家,也让族中高手供奉倾数出动。
毕竟那是剑魔。
没人知道剑魔对于女帝章国持何种态度,更大的担心,则是剑魔已是赵飒或者赵骊的人。
临安,只留下了老相公柳正清坐镇。
但其实所有人心中都明白,剑魔城有独孤和那姓风的青年,哪怕有岳平川、张正常这等高人,甚至有闫擎恩师那等剑道宗师之流,若剑魔欲杀女帝,谁也挡不住。
毕竟那时候的武道,远不如今日。
而那时候的剑魔独孤,却已达到了手中心中皆无剑的谪剑仙之境。
女帝终究是千古奇女子,大袖一挥,所有人在城外等候。
女帝只带了一人出城。
一个弃武从文的秘书监小吏——安家美芹。
听到这里,李汝鱼很有些讶然,“安相公您是唯一目睹女帝和剑魔会晤的人?”
安美芹摇头,“还有一人。”
“谁?”
“今时剑魔城那位姓风的城主。”
“当时发生了什么?”
安美芹眸子里闪烁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光彩,充斥着尊崇、仰慕,哪怕过了这么多年,每每想起那一场会晤,安美芹依然像在昨日。
轻声继续说。
你很难形容剑魔独孤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当走进大厅看见坐在那里的一身黑衣的剑魔独孤时,你首先看见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柄剑。
剑魔独孤,就是一柄剑。
灼眼。
安美芹剑道不低,可那一刻,只觉浑身每一个毛孔都被剑意侵蚀,难以站立,只是转瞬之间,就已经全身大汗淋漓。
然而一身彩衣的女帝云淡风轻。
安美芹至今都还记得,剑魔独孤看见女帝时那一脸讶然的表情,说了句难怪你敢来,不是不怕我会杀你,而我杀不了你。
这一句话安美芹揣摩了很多年。
当时的情境,剑魔独孤若是出剑,又怎么可能杀不了女帝?
而女帝只是笑了声说不是杀不了,而是不能杀。
再之后,安美芹和风姓青年,都被支出了大厅,没人知道女帝和剑魔说了什么,只知道双方达成了某种协议。
其后,女帝回临安,岳平川回开封。
剑魔依然在剑魔城。
安美芹也留在了剑魔城。
半年后,剑魔城忽然传来独孤御剑仙去的消息。
说到这里,安美芹苦笑,“其实我奉女帝旨意留在剑魔城,并没有真正见到剑魔独孤死去,只看见他自剜双目后,我便离开剑魔城回临安复旨。”
李汝鱼有些震惊,想起今夜那名刺客也被剜目,有些明白,“您的意思,今夜那名刺客就是剜目后的剑魔独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