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你这么纵容,他们才得寸进尺,才贪得无厌的。我们就该按规定执行,除了把人弄出来,其它东西全不管,直接上机械,几下先把房子砸个稀巴烂再说。”
“别别别,乡亲们也不容易,还是做做工作再说。”
“还做?做什么做?越惯越帽歪,我都被他们气疯了,直接按法律执行,该抓抓,该捆捆,就得了。”
“再给次机会,给次机会,我来做工作。”
“好……吧,你这心也太软了。”
大喇叭在停歇了一下之后,换成了那个沙哑的声音:“乡亲们,做事不能太过了,哪有这么对抗政府,对抗法律的?事情轻重你们肯定都已经知晓,我劝你们还是配合政府的行动,配合整个改造大计,不要再妄想多贪多占了,好不好?否则绝对没好处。”
停了停,听不到任何回应,沙哑嗓子直接点了名:“焦老五,在家了吧?刚才我们说的,你也肯定听清楚了,到底怎么想的,也放个……说句话,好不好?”
虽然被点到了名,但焦老五并没回应。
“焦老五,你不会以为我们只是说说,以为我们是空手来的吧?告诉你,该带的设备都带了,要不给你看看。”停了一下,沙哑嗓子又道,“来,给老五看看。”
随着沙哑嗓子的指令,最东边铲车发动起来,缓缓抬起了铁铲。
灯光也随着铁铲移动,并越过墙头,直接照到了院里窗户上。窗户上已没有了一点玻璃,全蒙着塑料布。
铲车铁铲在抬到最高处时,亮相似的颤了颤,然后猛的砸了下去。
“咚”、“咣当”,
在巨大声响带动下,一阵尘土激起,屋子窗户上的塑料布发出了“沙沙”的声响。
尽管声响绝对够大,尽管房子都受到了震颤,但焦老五却没有回应。屋子里似乎没人一样,但分明在刚才震动声响中,传出了少半声女人的呜咽。
“妈了个的,刁民太不给面子了,简直蹬鼻子上脸,准备强拆。三……”沉闷男声怒吼起来。
“是。”几个声音同时响起,几台设备也都发动起来。
五月十九日夜,原南棚户区。
夜幕沉沉,四周一片漆黑,不是一般的黑。这里没有灯光,星光也没了踪影,月亮还不到露面的时候。
在这漆黑的夜色中,在远处楼宇的微弱光亮映照下,仅可看到极其模糊的景象:低矮的断墙、残存玻璃碎块的窗户、个别院落还算完整的所在。这种情象像极了影片取景地,又好似毫无人烟的灾区,但不时响起的犬吠,偶尔传来的孩童啼哭,还有间或飘出的老人咳嗽,说明这里还有住户。
固然因为夜入子时,已经到了该入睡的时段,但人们也未必会那么齐心,未必会统统闭灯就寝。之所以这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是因为没有电力供应,某些部门特意掐断了电,另有部门也给断了水,不知还会切断什么。
忽然,在暗夜里现出几道光亮,也传来了机动车的声音。不多时,两辆越野汽车由西侧驶入棚户区,车头冲着来路,并排停在东南角位置,熄灭了车灯。
靠南侧汽车车门打开,车上跳下几条黑影,向着前方而去,边走边左右来回的看着。靠北侧汽车没人下来,但车窗里却有几双黑亮的眸子,在警惕的注视着外面。
几条黑影手中都拎着棒状物,但棒状物外面裹着套子,看不出来究竟是什么。他们分成了两拨,其中一拨人沿着平房前面走动,另一拨人专门去看空地四周的暗影处。
夜色本就漆黑一片,这些人又都身着黑衣,头上也罩着黑巾,不露出头脸,与整个夜色融为一体。而且他们也都行动谨慎,动作迅速,如果不是近前,绝对发现不了他们。
大约用了十多分钟时间,这两拨人凑到一起,各自摇头,还做着手势,显然没有什么发现。这几人到了汽车前,其中一人向北侧汽车里做了手势,然后便回到了南侧汽车中。
不多时,一阵“轰隆隆”的响动传来,漆黑的夜色中也射来了几束光亮。
响动越来越大,光亮越来越近。
时间不长,四辆轰鸣着的机械驶入棚户区最南端,这是两台钩机和两辆铲车。机械上端各架着两个超亮的灯具,把平房、矮墙、破院照的清清楚楚。
在施工机械之后,跟着驶来多辆越野汽车。汽车来在施工机械东西两侧,像两堵车墙一样停在那里。
几乎约好了一般,所有汽车都同时打开车门,每辆汽车上跳下四名男子。这些男人都戴着桔色安全帽,衣裤也是统一的式样、统一的文字标识,看样子就像建筑工人一样。但这些人似乎过于精壮,根本没有建筑工人的那种疲惫,步履也太的沉稳、整齐,衣服也太新了。而且这些人手中拿的也不是施工用具,而是一条黑色的棒子。这些人来在施工机械两侧,与施工机械同向,成排站立。
紧跟着,又驶来两辆越野汽车,都停在施工机械东侧,在机械与成排男子的中间。这两辆汽车,显然要比先前那些越野车更威猛,也更霸气,分明是指挥车级别。
待到这两辆“指挥车”到位,四辆机械轰鸣声更响,立即抬起各自的“铁臂”,又重重的砸到地面上。
“咚咚咚”、“咣咣咣”,
随着巨大的声响,地面与土堆上灰土飞扬,灰土弥漫了周遭空间,又增添了现场恐怖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