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九四章 百味杂陈

平台对面朝着远处山坡的方向,竖立着十面一人多高的长方形盾牌!

那一面面红色巨盾的上半部分,大圈里套着小圈,画着一圈圈白色的环形标线,正中间则是拳头大小的黑色靶心。

崇祯皇帝虽然没有来过白冶城的这处靶场,但也知道远处树立着的正是步枪射击的标靶。

而在异常空旷的靶场正中,也已经整整齐齐地跪着横看成排、竖看成列的一营士卒。

“陛下!这是东胜侯李阁老当年编练来守卫白冶城的矿营之一部!今日即由他们,为陛下演练新式线膛枪之单发射击与排队齐射!”

崇祯皇帝刚刚注意到靶场中央跪着的那一片整齐的队伍,紧跟身边的兵部侍郎武备院总监孙元化就为他解答了疑问。

“很好!那么如今留守白冶城的矿营将领是谁?矿营留守白冶城的将士如今还有多少员额?”

其实有很多事情,崇祯皇帝安排下去之后,就很少再去关注它的进展了。

毕竟人的精力有限,时间也有限,特别是像崇祯皇帝这样的角色,若是事无巨细什么都管的话,就是有三头六臂也管不过来。

白冶城很重要,当年让李邦华在这里就地招募矿工编练矿营,除了保卫白冶城这个冶铁重镇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希望将来建虏一旦从蓟北破边而入的时候,在遵化以南白冶城这个地方,朝廷能够有一支新军可以调用。

不过后来,蓟北的边防事务在孙承宗等人的强力整顿之下,大为好转。

而且曹文诏的武烈营也在热河堡站稳了脚跟,蓟北一带的防务有了根本性的改观。

与此同时,崇祯皇帝又需要李邦华这样的大臣前去西北,督师围剿窜晋的流贼,让他带走了一批矿营的主力。

这么一来二去的调动之后,崇祯皇帝对留守白冶城的矿营将领和营头,就渐渐地没有那么关注了,以至于目前是谁在统带矿营,还有士卒多少,他都不太清楚了。

“回禀陛下!眼下管带矿营的参将是元年恩科武举的武进士刘穆!与刘穆一起管理营务的坐营文官,则是元年恩科的三甲进士宋应昇!

“白冶城矿营的编制员额,当初陛下定的是五千,不过李阁老当年远赴西北督师剿贼,带走了矿营主力三千人,如今白冶城留守的矿营部伍正好是满额两千!”

对于白冶城矿营这支隶属关系比较复杂的队伍,别的大臣可能说不清楚,但是对于工部尚书毕懋康来说,他却十分清楚。

因为这支队伍的上级衙门正是工部,是由工部设在白冶城的分司衙门直接调度指挥的军队。

因此,崇祯皇帝一问起这个事情,同样紧跟在皇帝身边的工部尚书毕懋康,不等孙元化出声回答,自己就站出来做了禀报。

崇祯四年三月初十日下午,未时三刻,崇祯皇帝在军机大臣宁城伯孙承宗、工部尚书毕懋康、兵部侍郎武备院总监孙元化以及身边一种侍从武官和亲近侍臣们的陪同下,乘坐马车来到了白冶城南门外的武备院第三枪炮厂。

白冶城,作为如今大明朝北直隶除了通州之外的另一个水泥主产地,如今不光是城内的十字街主干道铺成了水泥马路,就是通往城外各个重要厂区的大道,也都铺成了宽阔平坦的水泥马路。

包括城内城外新盖的一片片厂区和一排排规划得整整齐齐的厂区工人们居住的房屋,也几乎全是红砖搭配水泥的红砖瓦房,看起来颇有一点后世新农村的模样。

从白冶城的南门出来,一直通往武备院第三枪炮厂的官道,以及官道的两旁,打扫得干干净净。

不过细看之下,黑色煤灰与烟尘的痕迹依旧存在,不远处沟渠里的水,也是黑黑的颜色。

远处林立着的高高低低的烟囱,依旧朝着灰蒙蒙的天空释放着一股股灰黑色的烟雾。

此时已至阳春三月,该是春暖花开、草木萌发的季节了,皇帝马车途径的山坡上,一片杨树林泛出了绿意。

崇祯皇帝沉默着坐在马车里,透过车上的窗户,看着这样的景象,心里头真是百味杂陈。

武备院第三枪炮厂距离白冶城的南门并不远,约有三里地左右。

六匹骏马并驾齐驱的御用四轮马车,走完这样一段路程,不过是片刻之间的事情。

很快,皇帝的马车就到了武备院第三枪炮厂的大门外。

与之前的规矩一样,在早已等候在第三枪炮厂大门外的孙和鼎等人引领下,皇帝的马车并不停留,而是长驱直入,沿着厂区中间平坦笔直的大道,穿过一片片、一排排巨大的厂房,最后在厂区最深处大道的尽头,缓缓停下。

如今,御前侍从武官里资格最老的陈奏廷,充当着崇祯皇帝离宫外出时御用马车的马车夫。

陈奏廷这样的内家功夫高手,并不适宜战阵之上的冲杀。

尤其是火枪手在近卫军中成为绝对的主力之后,以拳脚功夫见长的陈奏廷,还有类似陈奏廷这样靠着武艺中式的武进士们,更是失去了曾经的用武之地。

不光崇祯皇帝知道这一点,就是陈奏廷本人如今也认清了这一点。

曾经有一段时间,眼看着那些与自己一起担任御前侍从武官的军中将校们,一个个走上前线,走上位高权重的将领之位,而自己却始终待在皇帝的身边,当了一个纯粹的大内侍卫,陈奏廷的心中很不是滋味。

除了在皇帝征求他的未来任职意向时,陈奏廷主动提出要到辽东或者西北边军之中任职的请求以外,他也通过御前侍从武官处的掌事太监褚宪章的渠道,向皇帝委婉地表达过出宫任职的想法。

不过,崇祯皇帝都没有同意。

不是如今的崇祯皇帝对他不信任,而是皇帝知道,这样的人其实在军中并没有太大的用处。

现在的他,根本不需要类似陈奏廷或者阎应元这种武进士出身的人物,亲自提刀上阵、冲锋杀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