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左有些惊诧:“就这么把他晾在外头?狄保全怎么说也是一门之掌,这样不太合适吧。”
我点头:“就晾着他。”
老左有着行当人共有的特点,那就是干什么都讲究一个以和为贵,以和为贵没有错,毕竟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仇家多添堵,可我以为,以和为贵,也不是说一定要处处关照迎合别人,而是说不凌驾于人,不主动找人麻烦,多解怨少结怨。
我们不给狄保全开门也没关系,反正他也不知道我们在不在房里,鉴于眼下老左的身份不明,狄保全也不敢贸然撞门进来,他可不敢得罪老左这么一个大金主。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在外头待着吧,就当我们不在。
起初狄保全借着一点酒气,门是敲得越来越响,连门框都被带得来回乱颤,后来可能是酒劲儿消了,也可能狄保全想明白了什么事儿,突然停了手,站在门口沉思小片刻之后就快步离开了。
听到狄保全的脚步声越走越远,老左笑着摇了摇头:“我在行当里待了这么多年,有些事反倒不如你看得清楚。”
老左能说出这么一番话,就说明他已想通了我敢晾着狄保全的原因。
我笑了笑:“当局者迷,其实行当里头有很多事,还就只能是我这种刚入行没多久的新人才看得明白。”
老左点头:“也是。”
接下来我和老左就达成了一致意见,在掌东海带着人回来之前,除非迫不得已,否则我们绝对不离开这间屋子,反正我们预先准备的水和食物都足够了。
进入村子的第二天和第三天,狄保全又趁夜来过,我们开着灯,却不给他开门,他每一次都是敲敲门就离开,从不多待。
期间我和老左也确实离开过屋子,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人有三急。
再这样耗下去不是办法,想必以狄保全的精明,再过不了多久就会反应过来,藏在这间屋子里的人极有可能就是左有道,要么就是不敢见光的红色x通缉犯,到了那时候,他无论如何都会进来看看。
我们为什么不离开这间屋子,潜入到村子的其他地方去?因为除了我和老左,这间房子周围还有五个景字脉的兄弟呢,我们一走,他们必然要离开这里,和村子里的其他人打成一片,到时候这五个兄弟的身份很容易暴露,毕竟他们并没有特意观察过被自己替代的那些人,很多动作、语气,以及生活细节都不可能模仿到尾,一旦遇上探子出身的勾魂使,就非常容易露馅。
有一次狄保全过来的时候就曾向其中一个兄弟打探我和老左的情况,当时就差一点点漏了馅,好在景字脉的兄弟们脑子活泛,才勉强应付过去,可同样的事,绝对不能再出现第二次了。
直到我和老左的进村的第四天清晨,掌东海终于带着人回来了。
在这段时间里,掌东海和另外四个景字脉兄弟已经彻底摸清了五个养尸人的生活习性、脾气性格,现如今他们乔装归来,没有人能发现他们身上的异常。
他们一到,先前的五个景字脉兄弟就立马换上仿沙服离开村子,进黄土坡和李淮山他们汇合。
马口村的养尸人都有晚睡晚起的习惯,这会儿天色没大亮,村子里一个行人都没有,趁着这个机会,我就出了屋子,到外面找到掌东海,让他用最快的速度帮我查出狄正和狄纯的住处。
我懒得和这种人费口舌,朝掌东海试了个眼色,掌东海会意,立即让景字脉的兄弟动手。
就见景字脉的弟兄们纷纷从口袋里拿出针包,取一根银针,在五个养尸人的耳垂下方分别扎了一阵,这几个人没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便又一次倒在了地上。
掌东海支出五个人来,让他们易容换装,仅仅十来分钟的功夫,五个景字脉门人就彻底变成了养尸人的样子。
剩下的人则为那五个养尸人换上土黄色的衣服,与掌东海一起快速离开了小屋。
掌东海离村的时间很巧,他们这一行人刚刚钻进黄土坡,山顶上就散了席。
如今狄保全埋在柴禾垛里的眼线,也都换成了我们这边的人。
老左一边解下门上的隔音符,一边若有所思地说:“我总算想明白狄保全为什么要叫咱们去吃饭了。”
我点了点头:“他需要你这个大靠山。”
老左笑了笑:“嗯,我估计狄保全身边已经没几个可用的人了,现如今少壮派又抱上了不周山这棵大树,狄保全必须找一个人份量更重的人来压制狄正、狄纯。”
狄保全身边确实没人可用了。
你想想,一个人连自己的徒弟都妒忌,嫉贤妒能到了这个地步,能围绕在他身边的,肯定都是一些既没能耐又擅长溜须拍马的货色,像这样的人,你跟他们吃吃饭吹个牛叉还行,真有事交代给他们干,他们十件事有九件能给你办砸咯。
不过我猜啊,狄保全和不周山之间肯定也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只不过他没有狄正、狄纯和不周山走得那么近,得不到不周山最大限度的支持。
现如今组织上都光明正大地调查不周山了,但凡有点儿脑子的人都知道不周山这是犯了事儿,狄保全那么精明,如果他不是和不周山牵连过密,他一定会将狄正和狄纯与不周山勾连的事儿说出来,借组织的力量打击少壮派。
而狄保全之所以没有这么干,只能说明他担心一旦举报了狄正和狄纯,自己也会被牵连进去。
如今,我和老左已算是摸清了养尸人一脉的大体情况,鉴于狄保全十有八九与不周山有所牵连,所以老左绝不能在狄保全面前亮出身份。
我正反复思考着诸如此类的问题,就听老左说了句:“哎,大非,你说,狄正和狄纯手里到底有没有命案。”
“不好说,”我摇头:“如果他们真的杀了孩子炼尸,那咱们就得为行当做一次清道夫了。但如果他们没干这事儿,咱们就不能下手太狠了,要不然,回头他们倒打一耙,说仉家和寄魂庄干涉养尸人一脉的门中事务,咱们就有口难辩了。”
老左提醒我:“你忘了勾魂使杀人未遂的事儿了?”
“我当然没忘,可光是控制一个狄纯,对咱们来说没多大意义。”说着说着,我突然有了主意:“不,还是要控制狄纯,还有那个狄正,他手里的那具古尸来路不正,我估计这家伙身上必然大有文章。咱们先把狄正、狄纯控制起来,再让他们召集勾魂使……”
刚开始,我确实在和老左说话,可一番话说到后半截,就成了自言自语了。
老左忍不住将我打断:“召集勾魂使干什么?”
我这才回了回神,接着说道:“狄正、狄纯,包括狄保全,就是三个唯利是图的小人,他们三个对咱们来说都没有太大用处。可勾魂使就不一样了,如果不把他们控制起来,接下来咱们的行动必然受到他们的制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