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有方有极具试探味儿的语气说:“你入行几年了?”
他的语气让我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可老左却笑了:“师兄,你该不会认为,这个仉若非也是假的吧?”
老左的话本来就够奇怪的了,什么叫我是假的?
罗有方的反应更怪,他仔细打量了我一下,来了句:“他真是仉若非?”
老左说:“你别看他入行才刚刚三四年,可这一身本事可是实打实的。也不能因为他修为高,你就觉得他有问题啊。”
罗有方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阴郁、怀疑、警惕全部消失,代之以非常爽朗的笑容:“是真的就好,是真的就好啊。哎呀,你们这些小孩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入行时间都不长,可这一身修为却吓死个人。不过这也是咱们这个行当的福气啊。”
他前后变化实在太大,没人能立即适应过来。
我不停地看老左,只想问问这个罗有方到底是怎么回事,可老左却没看我,而是和罗有方开起了玩笑:“是福气最好,怕就怕这是回光返照啊。”
罗有方依旧笑着:“什么回光返照啊,你可别乱说话。”
这时老左才转向我:“我罗师兄在葬教做了几十年的卧底,为人比较谨慎,你别见怪啊。”
罗有方也附和着:“呵呵,别见怪,我就是这么一人。”
我脸上带着笑,好言好语地应付着,可心里头还是感觉很怪异。
按说罗有方看上去也就是三十来岁的年纪吧,可老左却说他在葬教做了好几十年的卧底,如果不是老左说错了,那就是罗有方和吴林一样,也是个衰老速度被某种力量延迟了的怪物。
饭快吃完了,李淮山才和梁厚载、刘尚昂一起抵达翡翠山庄。
我先联系了仉寅他们,让他们尽快到寄魂庄和我们汇合,饭后,老左又带着我们去了一趟山庄后院,将他手里的人脉资源引荐给了我们。
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在这些人中,我竟看到了一些熟悉的面孔。
不知道大家还记得记得,当初二爷去仙人墓找我的时候,身边曾跟着一个姓陈的老道,这人是二爷的莫逆之交,他的道观正好就在老左的老家,可以说是看着老左长大的。
而在那间比会议室小不了多少的屋子里,我又一次见到了陈道长。
这一次他还带了一个徒弟过来,那是个年纪比我和老左都要大一些的青年,叫吴相松,这人看起来憨憨傻傻的,可浑身上下却充斥着一股极为浓郁的灵韵,这种灵韵不像是后天炼出来的,更像是先天灵根。
更让人意外的是,孙路远竟也来了,带着他一起来的人,就是信字门的带头老大,我不知道这人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周围的人都唤他一声“孙先生”,细看这位孙先生的长相,和我三叔孙传胜颇有几分神似。
另外,屋子的角落里还有个打坐的僧人,平时咱们见到的和尚大多都是秃顶,可这个人却有一头齐肩华发,脖子上还套着条大金链子,手上带着高仿劳力士,可身上的袈裟却全是碎补丁。
这人就是名震龙岭的澄云大和尚,虽说他刻意将自己打扮得怪异、世俗,可从他身上散发出平和气质中,却夹着一种近似于戒律金刚般的庄严。
罗有方和老左虽说都是守正一脉的门人,但他给人的感觉和老左完全不一样。
老左给人的感觉是厚重、沉稳,但又不乏阳光和果断,你第一眼见到他,就会觉得他这个非常可靠,而罗有方呢,阴郁、奸诈、不可信。
第一眼见到罗有方,我就总觉得他像个江湖骗子。
前头罗有方说我像二爷,却也只是说说而已,他依然不信任我们,随后他进了屋子,可店里头的伙计却常常到院子里来逛游,显然是受了罗有方的指示,出来观察我们的动静。
期间我发现翡翠山庄的二楼窗户中出现了比较异常的反光,那扇窗户拉着窗帘,只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出现了这道反光,显然有人正拿着望眼镜观察我们。
我估计,此时躲在窗户后面的人,就是罗有方。
金帛番渐渐有些不自在了:“小二爷,你有没有发现,咱们被监视了?”
我笑了笑:“监视就监视吧,寄魂庄的人都可以相信,不用担心。”
金帛番点了点头:“也是。”
“金前辈,你以前来过这儿吗?”
“来过,民国那会儿,我们常常给鬼市供货。对了,经常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大个子,也是寄魂庄的人吧?”
“你怎么知道我身边有个大个子?”
被我这么疑问,金帛番脸上的表情就变得有点尴尬了,看样子,我在渤海湾走动的时候,他没少跟踪我,要不然他也不可能知道老左的事。
在这里不得不说金帛番的隐匿功夫厉害,就算有了一只成型的鬼眼,我竟然没发现被他跟踪了。
我也没深究,只是说:“对,他就是守正一脉的当代掌门左有道。”
金帛番点了点头:“寄魂庄这是得了上天眷顾啊,这一代的守正掌门比他的师祖厉害。哦,老仉家也是有天德啊,你以后的成就肯定比仉二爷要高。”
真要论起来的话,金帛番的年纪比二爷还大,却从不直呼二爷的名讳,他是我的长辈,可最近两次见到我,都要客客气气地喊一声“小二爷”。我总觉得,金帛番身上好像有一种行当里不多见的卑微。
他是个比较自卑的人。
我随口问:“你认得老左的师祖?”
“认得是认得。”
就说了这么简短的五个字,金帛番就没了下文,似乎不想就老左师祖的事儿继续探讨下去了。
他不愿说,我也不好多问。
等到将近两个小时,黄玉忠才开着面包车来到了翡翠山庄,老左就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
这边老左一下车,二楼窗户里的反光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