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默地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何文钦继续沿着刚才的思路往下说,金家举家南迁以后,虽说在安南(越南古称)建了宅邸,但并不再安南居住,从清朝开朝到45年的这段时间里,他们的主要还是在湘西一带活动,一直到何保元死后,才离开国境。
对于47年金家灭门的事,何文钦也听说过一些,但所知不多,只知道在45年到47年两年时间里,曾有一个叫金帛番的人常常在湘西走动,这个人是金家第十四一代家主,当时金家第四十代家主金云峰还在世,一家两主并存,在老金家的历史上,也是从未有过的事。
何文钦曾听他的父亲何孺进说,金帛番是在前往湘西之前,被金云峰紧急任命为下一代家主的,其中原因不明。
金帛番在湘西待了整整两年,期间常常与何家人联络,1947年四月,他亲自来到了何家,和何孺进有过一次密谈,当年五月两人就一起去了安南。
从此之后,何文钦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
47年7月,何家的几个长辈带着他去西贡丛林迎回了一具尸体,何文钦见到那具尸体的时候,尸体被白布层层包裹着,布料上撒了大量香粉,但还是能闻到腐肉散发出来的恶臭。
47年9月,金家灭门,何家紧急撤出国境,举家迁至缅甸。在何文钦的记忆中,何家在缅甸似乎早有家业,他们迁到那里以后,过了一段衣食无忧的安稳日子。
那具从老金家迎回来的尸体,也被一并运到了缅甸,48年年初的时候,何家曾找人做过一场法事,说是要超度亡灵,可亡灵没能超度,所有前去做法的和尚却在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何文钦回忆,那天法师们去何家做法的时候,何家曾摆了宴席为法师们洗尘,可宴席刚刚摆好,何家人正要请法师们入席,却发现用来安置法师的客房全是空的,屋子里还放着法师们带来的个中法器,却偏偏不见人影。
当时何文钦就在当场,他记得很清楚,每个屋子里都像是从没住过人的样子,被褥、床单全都整整齐齐,只不过在空气中,却散发着一股惊人的恶臭。
也就在同一天,负责摆宴的几个何家族老也一并失踪。第二天,何家就全员发动,将那具从老金家带回来的尸体抬至密林焚毁。
后来何文钦怀疑,那具从老金家抬回来的尸体,很可能就是他的父亲何孺进。
自从尸体被焚毁以后,何家就开始青黄不接,几乎再也没能添过新丁,偶尔有孩子降世,不是出生没多久就死于热瘟,就是长到三四岁便死于意外事故。后来何家的家主就立了家规,何家男丁不得去亲生子,所有成年女性必须在二十一岁之前外嫁。
后来何家运又回了国境,一直到老家主过世的时候,偌大一个何家,只剩下了何文钦一个活人。
何文钦说,老家主曾在弥留之际告诉他,当年何孺进和金帛番在安南待了半个月,随后就去了巴渝一带,并嘱咐他永远不要去巴渝,也不要去湘西。
说来也怪,老家主不让何文钦去巴渝湘西,可何家运的活动区域主要就在这两个地方,早年他先是在巴渝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又去了湘西,一直在那里驻守到现在。
何文钦曾设法与何家运取得联系,本来是想接何家运回缅甸同住,可何家运却告诉他,如果他们兄弟二人走得太近,谁也无法活过六十岁,同时还嘱咐何文钦千万不要去找金家老宅。
既然人家招呼了,我们也不好在门外僵着,就纷纷迈开腿朝店里走,何文钦也转回了店里,只有白老狗耷拉着脸,斜眼盯着何文钦的背影,哎哟那张脸黑恨不能滴出水来。
古婆婆伸手推了白老狗一把:“别僵着了,进去吧。”,白老狗才闷声闷气地动了起来。
这家伙有可能就是何文钦自己的产业,上楼的时候,他还招呼店里的伙计给我们准备茶水。
家具店的一楼用来营业,二楼一半是货仓,放些重量不大的小型家具,另一半则用屏风隔开,作为会客的茶室。
刚一落座,何文钦就笑着问我:“二爷挺好的吧?”
我还了个笑脸:“挺好的。”
“二爷最近忙什么呢?”
“这两年行当里出了不少事儿,二爷忙的事也很杂,说实话他具体忙什么我也不是特别清楚。”
“二爷还和以前一样,一年到头都在外面奔走吗?”
“嗯,他很少有时间待在家里。”
何文钦张口一个二爷,闭口一个二爷,叫得可亲,而且我发现,他每次提到二爷的时候,都会有意无意地朝白老狗瞥上一眼。
我估摸着吧,何文钦并不是真的对二爷的事感兴趣,他肯定是知道白老狗和二爷间的那点纠葛,不停地提起二爷,就是想刺激一下白老狗。
要说白老狗这人还真是不招人待见,到哪都能碰到和他不对付的人。
不过我也有点小私心,白老狗毕竟和我合作了这么久了,看着何文钦这么折腾他,说实话我这心里头也不舒服,趁着何文钦还没接上自己的话茬,赶紧引导话题:“何前辈,您知道金家老宅在哪吗?”
何文钦一愣,接着就闷闷地叹了口气:“小时候家里大人带着我去过一次,不过那一次我们只在山区里和金家人打了个照面,没进老宅。”
我说:“那……大体位置总该知道吧?”
何文钦显得很无奈:“我那时候太小了,很多事实在记不清了,只记得见金家人之前曾在西贡住过一晚,第二天又沿着西贡河逆行了很长一段路。”
西贡,就是现在的胡志明市,也就是说,金家老宅的遗址应该就在胡志明市、西贡河上游一带,不行,搜索面积还是太大了,照这么找下去,不花上个一年半载,怕是不会有任何收获。
我拿出卷起来的犀牛皮,将它递给何文钦:“何前辈,你看看这上面写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