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正在屋里急促地奔走着,时不时拿起一两件东西塞进背包,他拿的,倒也没有什么贵重物品,无非就是几双筷子,几个杯子而已。
看他这样,是打算在贵州安家,再也不回来了。
没过多久,西屋那边就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把我腌的椒子都拿上,小东他们爱吃。”
这声音……听起来好耳熟啊。
只消稍微一想,我就知道这是老胡的妻子在说话,可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她已经疯得不成样子,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现在怎么吐字这么清晰了?
我指了指老胡,问杜康:“他老婆的病好了?”
杜康摇了摇头:“恰恰相反啊,她这一次,怕是病入膏肓了。”
老胡正朝着厨房那边跑,听到我和杜康的声音,就转过头来,冲我们憨憨地笑了,在他那张干巴巴的脸上,透着深深的疲惫。
“哎呀,你还不快点,再晚就赶不上了,快点快点。”
一个身材略微有些发福的女人从西屋里走了出来,我没记错,也没看错,她就是老胡的老婆,只不过上次我见她的时候,她还是一副疯疯癫癫的样子,身上只套着一条脏兮兮的睡意,可现在她却换上了一条干净的冬裙子,长发也盘成了一个朵儿,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干练,和老胡脸上的那份疲惫,形成了异常鲜明的对比。
她来到客厅以后,就拉着老胡去了厨房,老胡侧着脸看她时,眼神说不出的空洞。
我越发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了,又问杜康:“这女人除了疯病,身上还有其他的病吗?”
杜康摇头:“她身子好着呢,我说的病入膏肓,指的就是疯病。唉,不过她这身子,等年关一过,也差不多该垮了。”
我正要开口说话,老胡就抱着一个硕大的腌菜坛子,歪歪扭扭地从厨房里出来了,他老婆就跟在后面,不停地催他快点。
看他老婆那样,分明就是心智恢复正常了呀,为什么杜康说她病入膏肓呢?
刚才我开口,本来是想问问老胡的事,可一时间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尤其是看到他老婆现在的样子,我就更不知道该从哪下嘴了。
杜康也只是朝我摆摆手,示意我不要上前帮忙,站在原地看着就好。
后来老胡又收拾了一些,裹一个大布包,然后就一手拎着包袱,另一只胳膊卷着沉重的腌菜坛,艰难地朝门口这边走。
见他走路都有些困难了,我确实很想过去帮帮他,可杜康一早就猜到了我的心思,没等我动腿,就伸手将我拦住,说一声:“去开车吧,咱们去贵州。”
我看了老胡一眼,老胡也冲我憨憨一笑:“你去吧,我一个人能行。”
临走之前,我又朝老胡的老婆看了一眼,就见她正礼貌地冲我微笑。
老胡手里东西太多,走得慢,杜康不让我帮忙,自己却跟在老胡身边,只有我和李淮山快速离开老屋,前后脚出了村口。
我开了车锁,正打算上车,就听李淮山远远地问我:“若非,你说,老胡他们家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怎么老觉得,今天他和他老婆都怪怪的呢?”
我一边拉开车门,一边回了句:“多看,少说。”
我和李淮山上车以后,过了大约十五分钟,杜康才和老胡夫妇一起过来,后备箱的车门被拉开,老胡先是放下了腌菜坛子,然后又将包袱扔上车。
那个坛子确实相当有份量,它压在车板上的时候,整个车子都跟着微微晃动了一下。
粗略估计,那玩意儿应该有百斤来重吧,老胡身子那么瘦弱,却能单手将它抱起来,这里面,肯定有些我没看清的门道。
老胡夫妇先上车,杜康跟在最后,他一上来就问我:“你们两个都会开车吧?”
我说:“怎么,路上不能歇吗?”
杜康:“嗯,咱们先去南昌,再转道贵州,路上不停。”
先去南昌,路上不停?
我立即反应过来,看样子最近这段时间,已经有人跟着杜康的步伐来到了昆明,他拐这么大一个弯,应该是想将对方甩掉。
想到这,我随口问了一句:“杜前辈,你知道跟踪你的都是些什么人吗?”
杜康点了点头:“就是你料想中的那些人,我在南昌那边有几个老朋友,应该能帮咱们脱身。”
我料想中的那些人,不就是不周山的人么?
在这之后,我也没废话,立即发动了车子,驶向高速路口。
李淮山则是一脸懵,看了看杜康,又看看我,过了好半天才张嘴问我:“嘿,不是,你们两个刚才说什么呢,我咋听不明白啊?”
我懒得解释,就指了指放在车窗旁的地图,甩给他一句:“好好看路。”
李淮山皱了两下眉头,又很烦躁地挠了挠耳垂,好在最后也没再废话,乖乖看地图去了。
在车子开上高速之前,我会时不时地看一眼后视镜,就见老胡一直默默盯着自己的老婆,眼神极为复杂,而他老婆则一直把视线落在了车窗外,一副归心似箭的样子。
刚才我和杜康的那番对话,老胡肯定听到了,至于他老婆听没听,没人知道。
车子过了收费站,杜康就微微伸了一下身子,当时我正朝后视镜里观望,恰好看到他的动作,接着又听他说:“跟上来了。”
我看了眼车门上的侧镜,在我的车后面,还有两辆排队上高速的车,一辆是挂了后壳的皮卡,另一辆,则是黑色的桑塔纳,车型很老,但抱养得很好。
我问杜康:“是那辆黑车吗?”
杜康:“两辆都是。每过一个服务区,他们就会换车。你把握好分寸,别让他们发现自己已经暴露了。”
我点点头,慢慢踩下了油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