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有妇人进进出出,香风阵阵从鼻尖飘过, 等进到里面,一方宽阔的戏台映入视野。两声锣鼓响, 戏台上人未至,戏乐陡然一转,戏腔婉转,如同一股清泉,娟娟流淌而来:“哎呀,我的情郎啊……”

此音一起,压过众声。

赵凛三人齐齐朝高台上看去,戏台的帘子被掀开,出来一个描眉画眼、傅粉施朱的柔美花旦。

那花旦身段纤细单薄,半掩的手帕下露出一张侧颜。勾眉画眼,珠围翠绕,鬓边一枚琉璃宝钿,艳晶光华,只一个照面就赢来台下一片喝彩。

赵宝丫兴奋的喊:“阿爹,台上大姐姐好漂亮!”

路过他们身边的一丰腴妇人蹙眉:“什么姐姐,这是秋梨园的台柱子檀五郎,是个风流俊俏的小生。”她言语里很是恼怒,恼赵宝丫这个半大的孩子眼瞎心盲,不识明珠。

“啊,他就是檀五郎?”赵宝丫过于惊讶,猫眼儿瞪圆,把台上的人上上下下扫了个清楚:那一颦一笑罗裙婉转的模样,分明就是个女的啊。

好戏开场,台下坐满了女客,间或穿插着几位男客。前面的好位子是内有了,赵凛寻了一处靠后的位子坐下,好在他们带了‘千里眼’,可以用这个看。一坐下立刻有清秀的小侍上前询问要不要茶水和点心?

北梨园的规矩是每场戏要收场费,茶水点心也要收费,而且是外头同样茶水钱的三倍。除了这两样,还流行打赏,比如现在众人喝彩之于纷纷摘下头上、身上值钱的东西往台上扔。

那花旦在满台的珠光宝气中从容转身、轻移碎步、抬眼勾魂、水袖翻飞……

单从戏曲行当来看,檀五郎是极为出色的。赵凛却欣赏不来这种出色,只觉得脂粉气太重,失了男子英气。赵星河也不喜欢看,咿咿呀呀的压根听不懂,瞧着那花脸也别扭极了。就赵宝丫一个人看的晶晶有味,学着戏台上的花旦翘起兰花指。

赵凛目光在戏台四周圈巡,忽而看到最前头东北角坐着的徐明昌,对方估计也是很无聊,左右张望,正好和他视线对上了。诧异之余,和身边的妇人说了两句,就矮身朝他这边来了。等到了近前,才笑问:“赵修撰也来看戏?”

赵凛点头回笑:“嗯,两个孩子想来,就一起来了。”

徐明昌:“我母亲和妹妹要来,拉着我作陪,正无聊呢,不巧瞧见赵兄。”他顺势坐下,招手让小侍拿来瓜果点心茶水,然后和赵凛聊起了他喜欢的画作。

赵凛对这个徐榜眼的印象还不错,这人不像他父亲徐阁老一样尖锐咄咄逼人,倒是有一股子曲水流觞的风雅。说话慢条斯理、做事也不骄不躁,对待人也客气有礼。

对方友善,他也不好不理,相比较那咿咿呀呀的唱腔,徐明昌说话更中听一些。

于是两人很友好的聊了起来。

一曲唱罢,台上的檀五郎退了下去,又有其他武旦上场。徐夫人还没有回去的意思,徐明昌依旧有说不完的话。赵宝丫对武旦不感兴趣,瞧着她爹一时半会抽不开身,打了手势带着赵星河往戏台的幕后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