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好歹算是糊弄过去了,夏芍心里却并不觉得轻松。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有一天晚上她竟然梦到有人疯狂敲门,抬来一个用白布盖着的人。白布上血迹斑斑,触目惊心,她伸手正要掀,人就醒了。

大口喘息着睁开眼,窗外白光一闪,竟然是一道惊雷。

这都十月份了,竟然还有雷。

听着窗外骤然砸下的雨声,夏芍花了好半天平复心绪,人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黑暗中有人帮她拉了拉被,无声拥她入怀。

夏芍任凭自己靠过去,在熟悉的结实胸膛里突然眼眶一热,“你说,万辉现在在干什么?”

“不知道。”男人低沉的嗓音响在她耳边,呼吸顿了顿,又道:“不是你的错。”

可她还是忍不住去想,“我该再仔细一点的,我怎么就没想到六几年还要打仗?”

黑暗助长了人的脆弱,让某些藏在心里的话不自觉冒了头。

“我只知道农村孩子想走出来,只有念书和当兵两条路。念书万辉不行,也不能念,那就只剩下当兵,所以才让他去的。早知道我就再想想了,战场上枪炮无眼,万一……”

“这不怪你。”陈寄北摸摸她的头,“你又没长前后眼,怎么知道会打仗。”

不,她长了。

只是这场战争规模不大,她又不是学历史的,根本不记得。

夏芍沉默。

因为她这份沉默,男人也半晌没说话,黑暗中眼底幽沉,辨不清是何情绪。

室内一片安静,窗外的雷声雨声就显得格外清晰,像是敲在人心上。

最后还是陈寄北抚了抚她鬓角,声音低沉、冷淡,却带着安抚人心的镇定,“就算你知道,你也不知道万辉会进高炮部队,更不知道全国那么多兵,他会被派去战场。”

男人很笃定地告诉她:“没有人能算到一切,这不是你的错。”

夏芍没说话,好半晌,转身抱住了男人的腰,把脸埋在男人胸前。

第二天起来,雨早停了,院子里的小果树下铺了一层黄色落叶。

夏芍开了屋门出来洗漱,人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和淡定,见夏母正在做饭,还笑着问了句早上吃什么。完全看不出在雷雨声的掩盖下,她也有过迷茫和脆弱。

“妈妈!”小半夏噔噔噔跑出来,举着根皮筋让她给自己梳头发。

夏芍把女儿抱进屋里,放到椅子上,接了皮筋,把她刚有点长度的黑发抓了个冲天揪。

小半夏扶着写字桌的桌沿,站在椅子上仔细盯着桌上的镜子,还伸出小手摸了摸,“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