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风雨呼啸,身旁人的呼吸有一遭,没一遭地落在她脸侧,无双忽地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凝神一想,却恍然想起当初与陆慎在昆仑峰的时候——每逢雨夜,那狐狸总是特别黏人,即使他那时的神志不清,却总是凭借本能找到她,那九条柔软的尾巴便如树藤般将她缠绕,而他自己,则窝在她怀里呼呼大睡。
那已经是很遥远以前的事情了,忽然回想起来,记忆却清晰得可怕。微微闭眼,她甚至还能感觉到狐狸的耳朵尖扫在自己颈间毛茸茸的触感。
正在这时,身旁的人微微动了动,她只感觉自己的脖颈间被柔软的触感挠得有些发痒。下意识地转头,眼眸与赵珩紧贴的额头几乎相触。
男人在梦中无意识地埋头,轻轻地将头部嵌入她的颈窝。
那一刹那,两幅画面在无双眼前重叠,一时之间,她竟然分不清,眼前的究竟是赵珩,还是陆慎。
桌上摇曳的烛光射入她眼眸,映照出赵珩的安详睡颜。那不定的光影在他滑润的鼻尖上跳动。
无双的手下意识地探向发髻,却只摸到了柔软的发丝。侧首,眼眸落在床边,这才记起,赵珩在帮她卸妆散发时,已经将那钗子小心地放入梳妆台的抽屉中。
赵珩鼻尖微颤,仿佛做了什么好梦,嘴角轻微地翘起,发出模糊的梦语。窗外雨如注下,那潺潺雨声中,无双却清晰地听见他轻柔地喃喃:“师妹……”
屋外一道闪电劈过,强光落在女子那双凤眼之中,照出她眼中光芒乍现。
第95章 (二更)
第二日一早, 赵珩缓缓睁开眼来,只觉有些不对劲,转头一摸, 方才发现,身边的被子里空空荡荡,怀中人不见了踪影。
他猛然坐起身来,急匆匆的下了床, 正要找人,这才见纱幔之外, 女子正坐在窗边饮茶。
绿窗纱下,无双一手持着瓷杯, 慢条斯理的轻啜杯中的六安茶, 一手正翻着一本志怪小说, 聚精会神的看着。
听见床幔里的动静, 她顺势望了过来, 见赵珩脸上还未能藏住的慌乱害怕,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慢悠悠的合上手边的书,又放下茶盏, 她这才笑眯眯道:“官家醒了。”
这些日子, 两人之间的称谓她素来只用“你”“我”, 冷不丁的听她唤自己“官家”赵珩心下觉察出一丝古怪。他缓缓走向窗边女子,试探着问:“爱妃今日怎么起的这样早?”
无双揉了揉自己自己的肩膀, 朝他又是破天荒的一笑,道:“昨夜下了好大一场暴雨,扰的人睡不舒坦, 日早天还没亮,就醒了。”
说着, 她上前,颇为亲昵的帮他整理了一下中衣松垮的领口,温热的指尖若有似无得划过他的喉结,无双微微垂眸,只见他如玉的皮肤上,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赵珩紧了紧喉咙,下意识的身子有些僵硬,垂头看向身前的女子,却想不明白为何一夜之间,自己便有些琢磨不透她了。
可是转念一想,他又何尝有过将她琢磨透彻的时候?在昆仑山时不曾,在秦宫不曾,在大明宫,亦不曾。
回回,他都以为自己捉住了这人一丝真心,以为在这孑然无依的世上找到了一丝依仗,以为终这世上找到一人为他驻足,与他相守。
可是谁知,一切都不过是一场幻梦,梦醒时分,她走的决绝,留下他,与万年长夜共孤寂。
赵珩垂眸,遮住自己眼底暗色,任凭无双为他整理身上衣裳。
无双冥冥之中似乎是感知到了眼前人这九曲回肠的心思。认出他后,她骨子里恶趣味便又起来了。她用极慢的速度,缓缓的为他整理好周身衣物,手指若有似无得触碰到他身上的敏感之处。
整整三世,她对面前这幅身躯,已然了如指掌。
指尖若有似无得一一略过那些地方,耳畔只听得赵珩的呼吸果然急促起来,像是一支勾人的曲子,勾的她耳朵发麻,心里发痒。
她想着,人真是种古怪的动物。她分明应该是喜欢他的,她分明应该在现在抱着,哄着他,跟他说自己已经认出了他,同他说从前自己不是故意要离开他的。
可是另一边,她却又想见他为了自己疯魔的样子,想逼着他一退再退,见他退无可退之时,一边想要将她撕碎嚼烂,一边却又舍不得的模样;想看着他,红着眼,在她裙边乞求怜爱,形如困兽的模样。
她想见他在她的温柔乡里沉湎,又想见他在自己掌控之下啼泣;她想要对他好,却也忍不住对他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