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斌还想要再去试试,但那守门的小兵却上前低声对他道:“陈司马,中将大人不会见您的,您这又是何苦呢?”
陈斌疑惑地看着小兵,却认出此人乃是自己的同乡。
小兵见他还想再说些什么,抢在他之前凑到他耳畔小声道:陈司马,三位大人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那是明摆着想让朝廷将高将军放回来。估摸着,那雀儿将军熬不过一个月就得回京请罪,您何苦淌这趟浑水?”
正在此时,陇雀一行也已经走到了陶威的营帐口,只是隔着一个转角,陈斌和那小兵看不见他们,他们却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陈斌皱起了眉:“住嘴,什么雀儿将军!不尊主将,你是想挨板子不成?”
陈斌声音有些大,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往这边看来。
那小兵叹了口气,又道:“不过是皇太女的面首,可不是只金丝雀儿吗,上头给他脸,也得看他有没有命要。您为了他和三位中将僵着,日后高将军若是回来了,只怕这军中您也艰难。”
早在那小兵说出“金丝雀”这三个字的时候,乔七的双眼就已经被怒火点燃。若非是因为陇雀抓着,他早就冲出去,将那不知好歹的小兵一刀砍了。别说是他,就连陇雀身后其他几个与他不相熟的亲卫,脸色也难看得吓人。
他们这些在宫里当差的,纵然有一身独步天下的好武艺,可在主子面前,也不过是条好狗罢了。生杀予夺,主子说什么,前头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得跳。陇雀是被陛下赐给皇太女的,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受挫磨也便罢了,怎么回头还得被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折辱?
阳光斜照在陇雀身上,投下了长长的影子。他静静地站在转角,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一直拉着乔七的那只手,倒是缓缓松开了。
微风拂过他鬓间碎发,他悄然朝乔七递了一个眼神,乔七毫不犹豫地跃了出去,一双铁拳带着隐隐的风声直直打向那小兵。
小兵身上的铜盔,在乔七一拳之下,竟然像脆弱的瓷器般瞬间破碎,巨大的响声,惊动了周围所有的人。周围的兵士们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目光齐齐地看向那被乔七一拳之下头破血流的小兵。
不远处的高台上,陶威正襟危坐,他朝这边遥遥望来,目光最终停在了倒地的小兵身上,沉默片刻,他缓缓地站起身来,朝着陇雀的方向走来。
而陈斌,显然没有料到陇雀会出现在这里,更没有料到事态会这般发展。他望向陇雀,喉咙里似乎堵住了什么,结结巴巴挤出了几个字:“将,将军。”
陇雀目光冷厉,他没有驻足,却是径直走到那倒在地上的小兵身边,脚下沙土微扬。他嘴角微勾,声音沉稳地道:“我是皇太女宫里的人,皇太女若要说我是‘金丝雀’,我自然诚惶诚恐地接了这称号,全当是主人抬举。但你是何人,竟敢轻浮地取歪名,污蔑主将?”
随着陶威走得更近,还未开口,陇雀却先问,“陶中将,在这军中,不尊主将,军法该如何处置?”
陶威脸一沉,没想到自己竟然被架在这里,不上不下,一时间有些难受。
他目光尖锐如刀,瞪着陇雀,却似乎找不到反驳的言词。他本想上来维护手下的面子,没想到竟然被陇雀借题发挥。
唇角那丝不屑的笑容此时有些僵硬。
军营四周,士兵们的视线都集中在这里,陶威不得不慎重对待。
他清了清嗓子,沉声道:“军法有令,不尊主将者,斩无赦。但是,军中有军法,法外亦有人情,他不过也是糊口一说,何至于死。将军杀了赵二爷,陛下都免了你的死罪,想来将军必然也知陛下宽容之心。”
这便是为那小兵说话了。
陇雀冷笑一声:“我杀赵忠寺,因他罪恶滔天,陛下这才赦免,按照陶中将这个说法,我岂非也是谄媚大恶之人,才遭他这般唾骂,陛下赦免我,岂非也是昏君?”
听他这般话,乔七有些惊异地看他一眼。陇雀素日里寡言少语,受了赏,受了罚,都不做一句辩驳。
他以为陇雀天生不善言辞,毕竟干他们这一行的,话越少,命越长。可是没想到,那副呐口少言的皮囊之下,竟然有这样一副辩口利舌,丝毫不差三省六部的那些文官进士。
一顶欺君的帽子压下来,饶是放肆如陶威,也微微白了脸。他抿了抿唇,强辩道:“将军莫要拿那莫须有的罪名来压我,我陶威跟在高将军座下,在并州为朝廷出生入死,比起那些以色侍君的人而言,究竟谁忠谁佞,公道自在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