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翰舟的脑袋至今流落在异国他乡,帝后钦定的罪名这辈子无法洗脱。若十一只是柳家之女,的确只能一世卑微。
再如宋昀承嗣的晋王,不仅自幼病弱,近年连头脑也不是很清楚。可他是楚帝血缘最亲的堂弟,再怎样病弱愚钝,都会是尊贵的亲王,享受最好的待遇,甚至娶到最美丽的王妃,领养到最聪慧的儿子……
宋昀提起他承嗣的这个所谓父亲,有怜悯有担忧,却不见得有多敬重。
令人不得不屈服的,是至高无上的皇权,以及皇权所带来的尊荣富贵。
宋昀差点儿和她一起隐居山林,终老此生,却阴差阳错,终究和她一起浮沉在这个波诡云谲的名利场。
风光无限,却不得不时时处处,如履薄冰。
十一忽然间便有些萧索,一锹截断一根竹笋,问道:“阿昀,你悔不悔来到京城,成为晋王世子?”
宋昀去挖她挖断的竹笋,自然而然地答道:“不悔。若不来,岂能再见到你,岂能在这里跟你一起挖笋?”
十一心跳蓦地漏了一拍,转头看他明洁如玉的秀逸面庞。
素淡却华贵的衣饰并未改变他清澈温雅的气质,一双黑眸明若宝珠,坦荡安静地倒映她容颜。
他已将下方的那半截笋挖出,递给十一看,“瞧,若是埋在土里,不过无声无息地枯死,谁又能看得到底下还深藏着这许多?”
春笋刚窜出尖尖的角,露出地面以外的那截笋外壳粗糙暗黄,裹着短短一截笋尖。
宋昀挖出的埋在泥土下的另外半截,鹅黄的笋皮下却是晶莹白嫩的大段鲜笋,一眼看去都似感觉其鲜嫩可口。
十一将笋接过,沉默半晌,低叹道:“对。浑金璞玉,不该掩于沙土。”
宋昀垂着眸,似微微怔了下,唇边才漾开一抹笑,如涟漪般轻轻荡了开去,“郡主,你在说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