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叶姝还会安抚两人,到后来索性让两人打了,无非是男子间掐架扯发冠的事情。
觅竹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眼叶姝安然无恙的脸色,索性眼睛一闭,全部都如实禀报了,只是说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抖得如同筛糠一般。
“回......回陛下,容君大人给昳君大人下了......”
觅竹脸上不由地出现了视死如归一般的神情,倒豆子般说道:“下了会让郎君不举断根的药!”
“昳君大人善调香,叫他发现了,如今二人正在殿门前闹得不可开交!”
断根?!
刚批完奏折的叶姝,正端过手边一杯清茶慢悠悠地饮着,猝不及防听到会不举断根这么一句石破天惊的话,口中含着的茶水一时间不设防,尽数喷了出来。
所幸叶姝歪了歪头,那茶水才没染湿掉奏折。
觅竹连忙爬起身给叶姝递上了绢帕,细细为她擦拭干净唇角的茶水,还安抚她道:“陛下!陛下凰体为重,切莫动怒啊!”
叶姝按住了觅竹为自己顺气的手腕,温声说:“不必担心,朕还不必因这些琐碎之事动怒。”
“走罢,跟朕出去看看。”
这次的事态发展,实在是有些离谱了。
为了预防乌桑银这个善巫蛊之术的小白兔入了宫,到时候给这个人下点毒,给那个人下点毒,在他入宫之前叶姝还特地命人拾掇好他的物件,不要混了药进去。
倒没想到在宫中这小家伙还能折腾出这种药出来。
岂不料才走出青鸾殿,一只束发用的金丝八宝发冠便骨碌骨碌地滚落到了叶姝脚边。
两人一看到身着玄衣常服的女帝出来了,一时间两个都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鹦哥一般,一言不发。
宛如打了霜蔫巴的花草,齐齐地站定低垂下了脑袋。
方才还吵闹不堪的殿门前瞬间安静了下来,乌桑银低下头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刚刚和阿奎勒掐架掉下来的小药瓶,不动声色地往阿奎勒的方向踢了踢。
自幼在草原骑射无不精通的阿奎勒眼力尖利的很,自然是一下便看到了那苗疆来的野人的小动作,顿时眉梢倒竖,长腿微微使劲,小药瓶便被踢回到了他的主人那。
叶姝看着堂下两人的小动作,只觉得头痛不已。
忽然就明白了母皇逝世前同她闲聊时说起的一句话来。
这后宫中的男人若多了,当真是聒噪的很!
眼下的情况莫过于此了。
就光是日夜扯发冠便罢了,如今还互相下毒用香了。
叶姝迈开步子走了过去,在药瓶要被乌桑银一踩毁尸灭迹的时候,提前俯身拾起了药瓶。
药瓶是极其小巧的,只有小拇指大小,瓶身还是精致的青花蔓纹。
可惜里头装着的药粉显然不是什么正常东西,就不如这个瓶子长得这么美好了。
叶姝将手心的瓶子往前一递,声音柔和地询问乌桑银:“阿银,可是你给阿奎勒下了药?”
被问到了的少年抬首,眼眶红彤彤的如同兔子般,委委屈屈地说道:“陛下......是容君先说您不过是瞧上了臣夫年纪轻,品着口味新鲜罢了!”
说起来,两人从在南疆的时候就结下了怨。
一想到自己珍藏许久的酒,和养得那般精心的情蛊,被这个西域的家伙占尽了便宜,乌桑银就觉得心口的气都顺不下来。
叶姝看了眼乌桑银充满着少年气息的漂亮脸蛋,不由得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目光,还欲盖弥彰地轻轻咳了一下。
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确实是因为乌桑银年纪小才心软了的。
叶姝的目光忽然落在乌桑银墨发间的白色粉末上,不由得问道:“阿银你发间沾染的是何物?”
饶是叶姝也不敢瞎碰,谁知道是不是阿奎勒乱调的香。
谁知还没等乌桑银神情委委屈屈地告状,阿奎勒就先声夺人了,瞥了眼他的头发,一双桃花眼在看着叶姝的时候深情到波光潋滟,甚是好看。
说话时的嗓音也和刚刚跟乌桑银对骂时完全不同了,听起来低沉柔和,富含磁性。
“回陛下,容君给臣夫下了毒,臣夫不过是调了点臭椿香送回给他,回个礼罢了!”
臭椿香.......用现代用于来说就是臭屁虫的味道啊!
叶姝只觉得眉心都在跳动,不由得抬手按了按额头,只觉得头疼的很。
难怪从刚开始她就觉得有股又臭又怪的香气,那香臭混合的气息简直让人要窒息了。
不过显然阿奎勒也没讨到好,那张俊俏的脸上灰扑扑的,显然是跟乌桑银掐架弄得,连束发的头冠都滚到了叶姝脚边,此刻墨发散乱,宛如一个乞儿。
看到叶姝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小步,乌桑银唇抿紧,晶莹剔透的泪珠瞬间涌出眼眶,就是擅长于哭戏的叶姝见了都得叫绝的程度。
阿奎勒更是白了一眼,背手望天了。
外表温软无害的少年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手,牵住了叶姝的袖摆,小兔般呜咽道:“陛下您这是嫌弃阿银了吗?阿银方才调了药,这个味道很快就会散去的。”
果不其然他话音才落下,那阵气息便渐渐散去了。
叶姝松了口气,得亏自那次和宋朝意不欢而散之后,宋朝意就宣称病重了,将安鸾宫的门紧闭着不愿再见旁的人了。
不然要是看到清冷孤傲的宋朝意跟着这俩家伙一同扯头花,只怕是自己会忍不住把他们仨都送进冷宫去。
光是想想宋朝意那般冷淡如素雪的人扯头花的模样,叶姝就觉得头疼欲裂了。
不过也是因为叶姝愿意这样纵着两人灵动的性子,毕竟想到他们俩都是附属国的皇子,性子娇纵些也是情有可原,要是换作前几任女帝,只怕早就把这两人扔到冷宫了。
但这次平心而论,乌桑银确实下手有些重了。
叶姝想了想,弯腰拾起了脚边的发冠,拂去了上面不存在的灰尘,细心地将阿奎勒散落在肩头凌乱的青丝梳理整齐然后用发冠束好。
阿奎勒顺势搂住了叶姝纤细如柳的腰肢,埋首于她的颈窝闷声道:“陛下您都许久未曾来臣夫的倚丽轩了。”
这声埋怨听得叶姝眉梢微挑。
可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前日她才去倚丽轩歇息的,结果被这个善骑射练了好体格的混蛋折腾到天亮之际,才情意绵绵地极其不舍地松开自己。
丝毫不加以节制。
阿奎勒抬起头,给了神情都快要哭出来的乌桑银一个挑衅的媚眼,简直欠揍的很。
乌桑银贝齿咬得十分紧,几乎要咬碎牙根了。
他就该直接把这家伙毒死算了!
叶姝任由阿奎勒抱了会,才拍了拍他的肩头,示意他松开自己。
这回对这两人,必须得略施惩戒了。
叶姝负手立于台阶上,分别敲了敲两人的额头,即便是训斥人的时候也是温柔的语气,但自带的威严不会让人产生轻视的心理,“这些时日入春,按照惯例是登基第一年的雅选。届时新人入了宫,你们二人还这般胡闹,凤君现下还病着,你们二人这样如何给后宫众人做表率?”
“两人都各自回宫禁宫自省十五日,待到雅选之日再出来,可记下了?”
被训诫了的两人此刻都是如沾了水的孔雀一般,方才还在叶姝面前花枝招展地争奇斗艳,现在一个个都蔫了,讷讷地应了声好。
“臣夫知错了。”
此事算是告一段落了,叶姝总算得了一段时间清净。
却未曾想那宋丞相知晓了宫中情况后,在礼部尚书提出雅选之日的时候,公然率领许多言官上奏,给了叶姝一个下马威。
美其名曰说是国丧前不久才结束,不合礼制。
坐于金鸾座之上的叶姝端坐着,头上戴着的冠冕连珠帘都未曾晃动半分。
这些时日,自己派出去的近卫在宋家传来了不少有趣的信息。
私造官印玉玺?光是这一桩,便足以让宋家满门抄斩了。
再加上先帝离世前留下的嘱咐,先帝的死想必是和宋家离不开关系的。叶姝只觉费解,先帝在世时对宋家不薄的。
叶姝心底微叹,果然人类的想法和情感真的是复杂程度很高的。
堂下的宋丞相虽然年迈,但说话的时候还是掷地有声,振振有词的。
好整以暇地等着她老人家说完,礼部的尚书早已坐不住了,大骂宋丞相。
说是如今新帝登基,后宫如此单薄,算上冬日时进宫的南疆皇子,偌大一个后宫也仅有夫郎三人,而且凤君大人还病着,如何为凤朝开枝散叶,绵延子嗣。
这话果然让宋丞相坐不住了。
就相当于说她宠爱的孩子体弱,难以诞下皇女,不充盈后宫还如何传承大统。
叶姝唇角微扬。
凤朝历代的女帝是有过未曾留下子嗣的先例,只需从宗室里过继一个便好。
但显然叶姝现如今并不打算说出实情,毕竟让宋朝意受这点委屈比起原身贵为太女却在他面前毫无尊严比起来,也不算什么了。